目前我最棘手的,是這個來曆不明,父親不祥的孩子。

祖宗遲遲不歸,我等不及了,也不能等下去,我給二力打了電話,把這事兒和盤托出,他那邊靜默了幾分鍾,漫長的死寂中,我不由自主的屏息靜氣。說實在的,我挺發怵二力,他有一雙鷹隼般的眼睛,看透了祖宗身邊的黑白對錯,虛偽的麵具,多麼完美掩飾,厚重阻擋,也瞞不過他。

二力一言未發,掛斷了這一通。

他沒給我確切答複,但我知道,他必然向祖宗彙報,我懷孕是大事,他擔不起責任。

這個孩子的到來,比我預想中平淡複雜許多,我是有預料的,卻被張世豪由這般方式揭開,令它浮出水麵,讓我一時含糊了。

唯有保姆上竄下跳,興奮的不得了,“程小姐,真是天大的喜事,沈檢察長和沈太太結婚這麼多年,分分合合,都沒能為沈書記傳宗接代,您如果平安生下,站穩腳跟換個位置,都是順理成章的。”

天大的喜事嗎。

我瑟縮著手撫摸小腹,極端的情緒占滿胸腔,撕扯我的五髒六腑,我分辨不清這一刻是怎樣的心思,我盼得望眼欲穿,當他真的來了,我卻怕了。

我驚懼無措於,他到底流淌著誰的血脈。

這樣荒唐不堪的過錯,我怎能糊塗犯下。

我否認不了,張世豪在我歲月中,他的痕跡愈發深刻,不至不可磨滅,卻也無法忽視,我像是是習慣了,習慣他霸道占有我,習慣他在我災難時出現,習慣他的調戲和玩弄,習慣他虛虛實實的情與利用。

包括做愛,他凶猛的射了一泡精,我也任由它留在體內,生根發芽了。

是失誤嗎。

聰明手腕當押注的職業二奶,哪有失誤可言。

失誤一次,搞不好雞飛蛋打。

歸根究底,不過是我明知故犯了。

我越想越懊惱,越恐慌,我盯著保姆遞到麵前的湯碗良久,顫抖著接過,我沒胃口喝,那味道自動幻化為張世豪身上的氣息,我煩躁得要命,咬牙將那隻碗用力往腳下砸去,摔得四分五裂,濃白的雞湯隨著瓦解的瓷片而飛濺。

保姆嚇得大氣不敢喘,她直愣愣盯著我,迅速低下頭道歉。

我死死攥著被單,我明白接下來將麵對什麼,這一關熬過了,最難的一關,在滿三月時那天,是祖宗的,能不能生下;不是祖宗的,我怎麼逃脫,走錯半步,我便死無葬身之地。

我讓保姆出去,整個身體蜷縮在床中央,昏昏沉沉睡著,大約淩晨一點多,我聽見樓下庭院傳來的熄火聲,我一個激靈爬起,坐在床尾,直勾勾盯著那扇門。

窸窸窣窣的動靜由遠及近,很快門鎖開始轉動,祖宗動作格外輕,他從半敞的門縫走入,他似是發覺我在等他,停住原地。我們在一片黑暗中,僅僅依靠那一絲半點的月影,凝望彼此。他穿著整潔筆挺的檢察長製服,胸襟生出一絲褶皺,那褶皺添得蹊蹺,並不像別人弄上去的,倒像他自己在掙紮和混亂中扯出的痕跡。

我們誰也沒說話,如同靜止。

我等了許久,臥房的吊燈忽然亮了,刺目的白光闖進眼底,我疼得一闔,接著聽到他低沉沙啞的嗓音問,“懷孕了。”

我不著痕跡握拳,“嗯。”

他扯斷領帶,搭在門把上,“聽二力說,六周。”

我未答,起身走過去,伸手替他解紐扣,一如往常那般,我強迫自己鎮定,不泄露半點膽怯,“六周過了,快兩個月。”

祖宗注視我頭頂,他倏而握住我手腕,感受我一片冰涼,輕笑了聲,“你怕什麼。”

我指尖一抖,透過折射在領帶的一抹霧影,看清祖宗的麵容,他眉目含笑,平和得很,仿佛高興,又仿佛試探,這一份難以形容的氣氛,僵滯又迷茫,直擊我心窩。

他笑著捧起我臉,我的每一樣表情,每一次眨眼,他都不曾錯過,語氣極其溫柔,“有了喜事,怎麼反倒啞巴了。”

【明天0點~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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