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8 屬於我們兩人的【長更】(3 / 3)

他撞進我澄澈狡黠的眸子裏,含笑說你既然賴皮,我也沒辦法。

麵前的酒壺燒著炭火,溫度太燙口,我起身拎擱置在旁的冷酒,斟第二杯,關彥庭巋然不動睨著源源不斷注入的水流,屋子四角,開著幾株春日百合,嬌嫩的花蕊染了晶瑩的露珠,似乎我來之前澆過,清淡的香味彌漫,幽幽往鼻孔裏鑽,似癢,似涼。

關彥庭視線掠過我眼尾,很快速便移開,我端起自己的酒,“關首長,官場不缺眼紅的獵夫,也不缺膽小的牆頭草,良州脾氣衝,愛爭功,上一回您去省委幫他求情,這份恩我沒忘。您的麵子大,仕途敬三分,您舉手之勞,就能解別人燃眉之急。”

我點到為止,剛要仰脖喝,他五指一扣,按住我杯口,“程小姐,可不要得寸進尺。”

我反問怎麼。

“我一向不涉入官場紛爭,沈檢察長比我顯赫,我承不下你的囑托。”

我微微傾身,長發不小心淌落他杯內,酒水泛起層層珠花與漣漪,映入他與我交纏之間,說不出的媚。

“良州有沈書記呢,他偶爾魯莽,也是一心為政績,同省為官,關首長看在這杯酒的麵子上,不要落井下石,就是承了我的情。”

我一語道破,不管他有沒有扳倒之心,也算提了醒,我都看出的,祖宗不會看不出,他做事前,三思。

關彥庭輕抿的唇,緩緩闔動。

他許是有趣,笑了幾秒,我主動碰杯,他搖晃著底部,清脆一聲響,並未看我,忽然說了句我聽不懂的,“你眼角一顆痣,落在花上了。”

我一愣,他淡笑一飲而盡,撂置桌角,“兩杯足矣,喝多會醉,我還不能醉。我有公務,程小姐,多謝款待。”

他拾起風衣,搭在臂彎,起身繞過我,目不斜視走出雅間,他離開後我才發現百合花上水珠落在嬌嫩的粉蕊,折射出嫣紅奪目的熒光,的確像極了我的痣。

我沉吟了好半晌,空氣中殘留著一縷油墨香,吹進懷裏,我抖了抖衣裳,那股味道散去,踏出酒樓。

我穿過後門,直奔街角停泊的奔馳,早在給關彥庭斟第二杯酒時,我就從窗子瞧見了阿炳,他倒不急,安安靜靜候著,這些神出鬼沒的混子,投在張世豪旗下,想追查誰的行蹤,易如反掌。

我嫁禍文嫻,潘曉白失寵,這兩件事張世豪聽到風聲比我早,從他聯絡不上潘曉白,就意味著她身份在祖宗那兒敗了。

阿炳接我,無非是打探祖宗情況,張世豪的臥底在檢察院,可祖宗最近沒去檢察院,他相當於無信息可抓。

我坐上車,阿炳遞給我一瓶水,我正好渴了,喉嚨的酒味辛辣,我連灌了幾口,“軍區參謀長關彥庭的車,剛才被砸了,是你們豪哥做的嗎。”

阿炳篤定,“絕不是,關彥庭沒礙著豪哥,而且豪哥不會做這下三濫的事,他看不痛快的,直接對人動手。要麼就是別的混子,要麼就是他惹了同僚。”

我腦海閃過一個人,終是一聲不吭,望向窗外,不多久困意來襲,歪在椅子裏昏昏沉沉睡著,我甚至沒問阿炳,這一趟目的地是何處,等到我清醒,已經身處另一輛車,飛馳在寬闊繁華的江畔,阿炳坐在副駕駛,駕駛位的司機是一名年輕馬仔,他透過後視鏡看了我一眼,“程小姐,咱到鬆原市了。”

我一激靈,坐起的動作太猛,頭嗡嗡暈眩,迷迷糊糊的,像踩在雲端,“出省了?”

他說是,豪哥在這邊談點生意。

鬆原是吉林省大城市中我唯一沒來過的,我去了四平,也去了長春,陪祖宗,十八九歲接客戶伴遊,鬆原挺近的,可我一步也沒踏入。

鬆原死過人,當時鬧得轟轟烈烈,因為一口氣兒死了六個,而且都是東三省紅得發紫的外圍,我屬於第三批,她們第二批,在圈子裏僅次於第一批吃螃蟹的米姐地位。

六個姑娘陪十二個機關幹部,分別是質檢局,工商局和土地局的,號稱“六朵金花”,凡是歡場的常客,現在一提還記得呢,這六個不單獨出台,組團的,一夜六千六,討個吉利彩頭,別納悶兒,很多紅牌都有零有整的,紅桃九千八百三十七塊,少一塊不做,嬌嬌一萬零一,附加一雙紅襪子,正紅色的,顏色差了也不睡。

不過第二批這群姑娘,在九十年代末,叫四位數是天文數字了,這撥幹部把她們帶上一輛改裝過的大巴車,類似現在的房車,聽外麵放風的秘書說,車震了整整一夜,第二天早晨,幹部都走了,姑娘沒下來,後來老鴇子找,車上姑娘七倒八歪的,都沒氣兒了,圈子裏議論是溜冰了,就是吸粉,劑量太大,猝死,也有說那群幹部衣冠禽獸,活活玩死的。

連屍檢都沒做,直接就燒了,賠了點錢,這事兒被省廳壓下,永沉大海,可鬆原市的風月場,卻抹不掉這筆血債。

我扒著窗戶東瞅西看,車駛下高坡,沒入一條凹形的街巷,街巷擁擠,華燈初上,九點多的廣場寸步難移,索性靠邊停了。

或許是月色明亮,霓虹灼烈,我一眼望到長街盡頭佇立的張世豪,他穿著敞懷的灰色風衣,襯衫被燈火照得迷離,分不清顏色。

清朗,挺拔,沉默。

有那麼一瞬間,我產生了錯覺。

仿佛這座城,無論印刻怎樣的風景,無論來來往往多少情愁與分離,無論風月是夢還是醒,張世豪在那兒等著我,出乎意料的,又意料之中的等著我。

誰也不敢如此猖獗,誰也無法令我逃脫不得。

馬仔拉開車門,催促了我幾遍,我不下去也不行了,阿炳把我平安送到張世豪身邊,和他打了個招呼,彙報了哈爾濱的情況,就撤退了。

我對今晚的一切茫然無知,如同這個男人的囊中之物,他不費吹灰之力,便能牢牢捏在掌心。

我逆著斑駁的光與影,仰起頭興師問罪的語氣,“你手下在我水裏溶了安眠藥。”

他說清楚。

他牽住我的手,用大衣裹住我,摟在胸膛,隨著幾名保鏢走出人潮洶湧的街口,“不然你會老實過來嗎。”

我當然不會,祖宗去遼寧出差,多則一周,少則三天,他越是不在,我越要安分守己,避免惹麻煩,被文嫻擄進坑裏,打死也不敢離開黑龍江,出了這塊地盤,祖宗和他老子雖然勢力也在,卻不是那麼管用了,吉林省一把手,在當地照樣是土霸王,比老子低不了半級。

經過的人行色匆匆,張世豪將我護得很好,我在他臂彎內,半點摩擦不到,我問他你把我弄來幹什麼。

喧嘩四起,他怕我聽不清,唇挨著我耳朵,“這裏對你很陌生。”他吻了下我鬢角,半聲悶笑,“你什麼都不用想,不用畏懼,在這裏你隻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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