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黃寺的佛(2)(1 / 2)

我們看到了紀念六世**大師的“清靜化城塔”。

漢白玉質地的塔身,雖然繁花覆錦般雕刻了佛陀“八相成道”的故事和表示法義的圖案,卻一點也不浮糜,反倒更加冰肌玉骨,加上十三層細細雕刻了咒輪的塔頸上,在太陽下熠熠生光的鎦金塔傘和寶頂,讓人在已經慢慢熱起來的空氣中體會到一種別樣的清涼和怡然。

我們穿過兩邊整齊排列著鬆樹和修剪得很端正的綠色植物的漢白玉輦道,來到一排西向的配殿外。

我問徐空蘭:“你來過這裏嗎?好像很熟?”

“我來過。” 徐空蘭轉過身來,似乎有些不自然地看了我一眼,“我上次回國,托人帶我來過這裏,認識了這位佛爺。這位佛爺是蜚聲中外的大人物,成就卓著的大學者。我來,是向佛爺求法來的。你皈依過了嗎?”

我被徐空蘭問得一愣。

徐空蘭看我被問傻了,就笑著解釋:“學習佛法的第一步就是要皈依,表示依靠三寶(佛、法、僧)來獲得知見的解脫和成佛的功德。如果你有了皈依這種強烈願望的時候,還要邀請一位具備清靜戒德和慈悲心的師長為你明證誓言。”

我和徐空蘭站在那裏竊竊私語,往來經過的一些喇嘛,都在看著我們。

徐空蘭看著我一頭霧水的樣子,微微地笑笑:“我看還是算了吧,等你有這種強烈願望的時候,再自覺自願地找佛爺皈依。”她從隨身的口袋裏,取出卷得很整齊的兩條潔白的絲織品,我一看就知道那是哈達。

原來王子淵帶我來過這裏,每一次都會獻一條哈達給自己的老師。我也跟著學樣,不止一次的給那位老師獻過哈達。哈達上緙絲的吉祥圖案和藏文,我是熟知的。

徐空蘭溫柔地問我,目光似乎能融化我所有的煩惱:“明溪,知道怎麼做嗎?”

“這個我知道,以前就做過。”我淡淡地笑笑。

徐空蘭自己手裏拿一條,遞給我一條,就這樣,領著我往配殿裏走。

走到配殿,我發現,裏麵是一條長長的走廊,走廊靠西的一麵是窗子,靠東的一麵是一排門。還有幾間臨時搭建的小廚房,可能是專門為年紀比較大的活佛做飯用的。

小廚房裏收拾得不算很幹淨,液化氣鋼瓶上的油膩和怪怪的酥油、奶茶的味道,讓人體會到了一點神聖氣氛下的濃鬱生活氣息。

我們來到一間房間的門前。

門對麵的窗台上,放了一排用石膏製成的、圖案非常細致的浮雕小佛像,用金色的顏料塗成了金色,明亮而又神聖。房門上吊了一幅印有五顏六色圖案的門簾,一看就知道,那是藏族特有的吉祥圖案。

記得很久以前王子淵告訴過我,那是“八吉祥”合而為一的一種圖案,是用以表達最美好的願望和祝福的。

徐空蘭敲門,裏麵有人來開門了,說的是漢語,一聽就是帶著藏腔的漢語。雖不標準,不過純潔質樸,還多了一種可愛。

門開了,是一個很年輕的小喇嘛。

他大約二十歲上下,眉毛濃濃的,眼睛又大又亮,閃爍著與普通人迥然不同的光。

高聳的鼻梁,因淺表皮下密布的血管而發紅的臉頰,表明了他的藏族血統。臉上純純的微笑,綻開的淺淺的酒窩,嘴唇上淡淡的茸毛,還有那露出一條手臂的深紅色的僧裝,讓人馬上體會到一種別樣的氣質。

這種氣質,和來自於世俗的學問熏陶下的氣質判若雲泥,這是一種因為心靈淨化而從由衷的滿足和幸福中流露出來的,真誠,自然,純淨。

他微笑著向我們點頭致意,態度非常熱情:“佛爺知道你們來了,正在等你們。”

我們脫了鞋子,行在碎色雜花的地毯上,走到房間裏麵。

我心情緊張,來不及多想,跟在徐空蘭後麵,恭敬地彎著腰,來到佛爺法床前。

我和徐空蘭熟練地打開哈達。佛爺哈哈地笑了,那是一種與在一個普通村莊裏,慈祥地給孩子們講故事的老人家沒有什麼區別的笑聲。

徐空蘭獻了哈達,然後跪在地上,佛爺很親切地為她摸頂祝福,並用很親切的態度問候著:“你好,你好。”

輪到我了,我也照樣子做了一遍,可佛爺並沒有把哈達收下,而是很高興地把哈達掛到我脖子上,然後為我摸頂祝福,依然親切地說:“你好,你好。”然後,又用手捧住我的臉,和我碰了碰額頭。

這叫“碰頭禮”,是表示尊重和認可的一種禮節。

佛爺為什麼和我用這樣的禮節?我很吃驚,也很奇怪,於是胡思亂想起來。

此刻,我終於看清楚這位活佛的模樣。

他大約六十來歲,身體非常強壯。圓圓的臉盤,下頜有一點點尖。頭發隻留了一點,鬢角已經是白色了。鼻子又高又挺,眼睛不算很大,卻別有神采。臉上綻放著笑容,那麼天真,竟然像個孩子,隻不過眼角有深深的皺紋。

他身上那明黃色軟緞麵的“東嘎”,顏色更深的藏紅色毛呢料子的袈裟,顯示著與普通僧人不同的身份和地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