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堰回去後草草洗了個澡, 躺在床上,一夜無眠。

身體本應該是累極了的,但腦中總有根弦緊繃著, 無論他怎麼努力都放鬆不下來。眼睜睜地到了天亮, 第一縷陽光射進屋內,宋堰揉了揉酸脹的太陽穴,他坐起來看了眼桌上原封未動、已經冷下來的馬蹄糕, 抿了抿唇,決定還是要再去寒春院一趟。

無論他是真的做錯了什麼, 或是寶瑜改變了主意,不想再留在宋家了, 他總得知道。

天剛蒙蒙亮, 路上隻有零星幾個起早打掃的下人,宋堰的額頭被冷風吹得更痛,一路上臉色陰沉沉的,下人見了他,不敢做聲, 隻行了個禮,就繼續低頭做活了。

走到寒春院的門前,宋堰站定, 沒有敲門, 他猜想寶瑜應該還睡著,即便心中再不安再生氣,也不舍得在此刻打擾她的清夢。宋堰站了約莫有半個時辰,直到天光大亮了,院裏頭也傳來了丫鬟們小聲嬉笑的聲音,宋堰才吸了口氣, 抬手敲了敲門。

沒成想來開門的竟然是寶瑜。

寶瑜笑盈盈的站在他麵前,聲音輕快:“我就知道你肯定會來,昨個怠慢你了,你不高興了吧?”

宋堰整個人都懵了,他做好了準備接受寶瑜的責難,如今她笑臉相迎了,他反而覺得不適和局促。

不過,本來壓抑了一晚上的躁動,也隨即全都煙消雲散。

宋堰的頭立刻不覺得疼了,下意識回了她一個笑:“沒有不高興。”

“要進來喝喝茶嗎?”寶瑜讓了他一步,“老夫人前段時間送來的金瓜貢茶,在前朝可隻有皇親國戚才喝得上的,為了這茶,我特意讓采萍去集了小半個月的花露水,你可有口福了。”

宋堰心中隱隱覺得奇怪,這就好像哄小孩,打了一巴掌再給一顆甜棗似的。

但是看著寶瑜唇畔的笑,宋堰說不出拒絕的話,再多的懷疑也掩不住他的滿心歡喜:“真給我喝?”

“就當是昨晚上的賠罪。”寶瑜假裝生氣了,“你進不進來?”

宋堰不再多問了,怕她反悔似的,一步就跨進了門檻。

寶瑜含笑關上門,遠遠看著宋堰的背影,眼神動了動。

她昨天還是太急躁了,急功近利,差點功虧一簣,在她沒有足夠紮實的退路之前,絕對不能和宋堰急著來。

還是先哄著他。

屋裏,桌上已經擺好了早點,兩碗粥,幾碟小菜,還有一屜灌湯包。

宋堰的眼神更加驚喜,他偏頭看向緩步走近的寶瑜,低聲問:“給我準備的?”

“不是說了,給你賠罪的。”寶瑜讓他坐下,“以你我的關係,請你吃一餐早飯,不算逾矩吧?”

她說你我的關係,這幾個字讓宋堰的心猛地跳了一下,他不清楚寶瑜說的到底是什麼關係,所謂的繼母與繼子,或者更深的一層?但宋堰沒有戳破這句話,他已經足夠滿足了。

寶瑜提著袖子,給宋堰夾了一隻包子,輕聲道:“昨晚上,你也不能怪我。我正看著話本呢,看到了傷心的一處,心情正低落,你忽然無禮地敲門,我能不生氣嗎?大晚上的,有什麼事你不能明早再來呢,要是讓人看見黑夜裏咱們見麵,我幾百張嘴都說不清。”

宋堰低低地“嗯”了一聲:“是我不好,以後不會了。”

他現在隻覺得高興,寶瑜說什麼,其實他沒有太聽進去,更沒有深思,無論寶瑜說什麼,他應和就成了。

宋堰舔了舔嘴唇,夾起那個包子到嘴邊咬了一口,豬肉餡的,比他往常吃到的都要鮮香。

“你吃了我的包子,吃人嘴短。”寶瑜托著腮看他,“那我和你說一件事,你可不能凶我啊。”

“嗯?”宋堰迷茫地看她。

反應過來後,宋堰便笑了:“我怎麼會凶你,不是都隻有你罵我的份兒?什麼事,說吧,就算是你殺了人,我也替你收屍去,成不?”

“沒有殺人那麼嚴重。”寶瑜拿著勺子舀著碗裏頭的湯,“就是那日你走了之後,我又去了趟糧鋪,將那本賬本給取回來了。”

宋堰的筷子停在了半空中:“為什麼?”

“我想幫幫你啊。不是正好中午出了李城的那事,我做得多漂亮。我就想著,趁你不在的這段時間,我趕緊把那本爛賬給理清楚了,你回來後,我不是就能給你一個驚喜了嗎?”寶瑜半真半假地胡謅,“到時候你一高興,我說我想回娘家,你不是也能在老夫人的麵前,替我說兩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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