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回到寒春院,寶瑜趕緊讓采萍去熬了副藥喝。

熱燙的藥下肚,寶瑜並沒有覺得好受一些,她摸了摸額頭,果然還是發燒了。

寶瑜在心裏又將宋堰給罵了一遍。

她害怕病情又像前世一樣嚴重,中午硬是勉強著多吃了幾口飯,接著灌了個湯婆子到被子裏,回去補眠。迷迷糊糊的,許是身體不舒服,寶瑜的心情也變得低落,她忽然想到,會不會就算重來一次,她的人生際遇也不會有什麼轉變?

如果上天冥冥之中自有注定,她的一切努力都會被命運打消,就像是這次生病一樣,明明她已經極力想要避免了,最後也還是病了。

這樣的想法讓寶瑜感到害怕。

二黃就睡著寶瑜的枕邊,它似乎察覺到寶瑜的鬱鬱,伸出舌頭,輕輕舔了舔她的指肚。

軟軟濕濕的觸感讓寶瑜輕笑了下,剛才那一下子,似乎把她心頭的陰霾也一起舔走了似的。

她將二黃的頭摟過來,啵的一聲親了下它的臉,又想到,其實命運的安排也不一定次次都奏效,就像她的二黃,現在不是活得好好的嗎?

寶瑜把被子拉得高了一點,心想著,她一定得快快離開宋家,再也不和這家人打交道了,尤其是那個討厭的宋堰。

她不會再給他一次拋棄自己的機會。

……

發燒了,人就會淺眠,寶瑜糊裏糊塗地做夢。

她一會夢到前世的種種,她所遇到過的那些委屈,曾經曆過的遺憾,那些無可奈何的命運捉弄……心裏堵了一團棉花似的,塞得想要落淚。

一會又夢到她所期待的將來。

寶瑜不是個有什麼遠大誌向的人,她最大的夢想,就是守著一間屋,一畝田,安安穩穩地過日子。她太期待安穩了,她太想回到小時候,爹爹還健在的時候,他們那個溫馨團圓的小家。就算沒有錢也沒什麼關係。

所以前世,她才那麼拚命地想要融入宋家,她期望能夠與他們組建成一個美滿的家庭,互相依靠,互相體諒,寶瑜漂泊得太累了,她想要停下來。但是後來,她用慘痛的代價明白了一個道理,叫天不遂人願。

寶瑜夢見,在離開宋家後,她再次擁有了一個幸福的家庭,一個很疼愛她的丈夫,一雙兒女,夕陽落下後,他們一起在燭火旁吃晚飯。她的娘親住在東院,她弟弟住在西院,一切都完美得像是話本中一樣。

寶瑜又想要哭了。

“這是做噩夢了嗎?”宋堰坐在寶瑜的床邊,手中拿著一方絲帕,皺著眉看著寶瑜不安的麵容。

“許是吧。”采萍小聲問,“要叫醒大夫人嗎?”

“讓她睡吧。”宋堰道。

他說著,拿著帕子小心翼翼地擦淨寶瑜眼角的淚,她在夢裏斷斷續續地哭了一個下午,眼皮都泛了紅。

宋堰抿了抿唇。

采萍應了聲,不敢再說話了。

她是有些怕宋堰的,宋堰性子太冷,總是冷言冷語,一身的乖戾之氣。采萍生怕自己哪句話說錯了,宋堰要罵人。

從今天下午宋堰來了寒春院之後,采萍就一直盼著他早點走,但不知道怎麼回事,小少爺竟然就一直在大夫人的床邊坐著,也不說話,隻是安靜地盯著大夫人的睡顏看,安靜得像是一座石雕。

這讓采萍連壯起膽子趕人的借口都沒有了。

采萍擔心大夫人忽然醒過來,與小少爺獨處一室會不舒坦,便一直在旁邊盯著。

又過了一會,外頭天都要黑了,采萍又困又乏,靠在柱子上打起了瞌睡,她暗中看了宋堰一眼,他還是原先的那個姿勢。采萍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看著小少爺的眼神,總覺得充滿溫情一樣。

不會真是早上時候聽了宋老爺的勸,過來盡孝的吧?

寶瑜在睡夢中,總是朦朦朧朧地聞到一股子冷香氣,像是雪山上鬆柏的味道,淡淡的,很熟悉。

但是她又想不起來這是誰的味道了。

睡久了,腰酸背痛,寶瑜想起來喝水,可眼睛腫疼,她懶得睜開,便把手伸出去,啞啞地喚“采萍——”

很快,一隻幹燥有力的手掌握住了她的手腕“醒了?”

寶瑜覺得自己的額頭被點了一記,那道微低的聲音又道“燒退了,采萍,端溫水來,給你家夫人擦把臉。”

寶瑜終於分辨出這是誰的聲音,猛地睜開眼。

宋堰的手還在握著她的腕子,黑漆漆的眼睛盯著她看。他常年在外跑商,經常騎馬,手心有著被韁繩磨出來的繭。硬硬的繭與寶瑜柔軟的肌膚相觸,一瞬間,寶瑜隻覺得渾身上下都起了雞皮疙瘩。

前世今生,她沒有與除了父親和弟弟之外的男子這麼親密地接觸過,昨晚的宋堰是第一次,今天的宋堰是第二次。

寶瑜心中尷尬又羞憤,她不覺得宋堰是懷有什麼好意,幾乎是直覺,寶瑜認為宋堰是來給她找麻煩的,她用力地想要掙脫開宋堰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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