鐲子……寶瑜閉了閉眼“我沒忘。”

她怎麼會忘呢?即便前世今生,這件事已經過去了十幾年,但始終是梗在她心頭上的一根刺。

事情的起因是,宋堰夜不歸宿,去找他的那群狐朋狗友,爛醉得喝了一整晚。

寶瑜擔心他出什麼亂子,等了一夜,心力交瘁,第二天早上宋堰回來,她將他叫到院裏來,實在沒忍住脾氣,斥責了他幾句。

“你才十四歲,怎麼能出去和別人喝酒?我聽你小叔說,你還去賭錢了?宋堰,你能不能學些好,走上正道。你爹那樣正派寬廣的男人,你是他的兒子,不能給他丟臉……”

寶瑜大概記得,她說了這些。

宋堰沒讓她說完便搶了她的話“正派寬廣有什麼用,早早就死了,再把家產都白送給你這樣的狐狸精嗎?”

狐狸精這三個字像是一把刀子一樣紮在寶瑜的心上,拔|出|來便是一個血窟窿。

宋堰不過十四歲,但已經長得人高馬大,比她高出半個頭。又喝了酒,鼻子裏噴著酒氣,搖搖晃晃的,眼底都是血絲。寶瑜也有些害怕他,但是當時被氣得迷了心,抬手就給了他一巴掌。

宋堰的臉被打得歪過去,回過神來也氣狠了,攥著寶瑜的手腕將她一把按到了牆上。

玉鐲子磕碎成了兩半,斷口處割破了手腕上的肌膚,黏膩溫熱的血流了兩人一手。

寒春院裏的小丫鬟都被嚇壞了,寶瑜也嚇壞了,宋堰的眼神太可怕,像是頭想要吃了她的狼。

最終,宋堰還是鬆開了手,臨走前惡狠狠地留下了一句“別再讓我看見你。”

……

寶瑜掀起了左手的袖子,果然,被白布包裹著,傷還沒好透。

她把袖子放下,繼續若無其事地吃飯,心想著,她前世到底是哪裏來的那麼多爛好心,竟然想著要拯救宋堰這樣的不良少年?十四五歲的時候喝酒賭博、聚眾打架,長大了以後殺人放火、起兵造反,宋堰的一輩子都是個人渣。

人渣就應該自取滅亡,不值得一點好臉色。

寶瑜吃了幾口菜,抬頭問“采萍,那個生辰宴,有多少人知道?”

“就咱們寒春院的知道。”采萍答,“您說過要給小少爺一個驚喜的。”

“不辦了。”寶瑜道,“過兩天咱們自己吃。”

采萍眨眨眼,茫然問“……啊?”

“還有,以後不要再在我麵前提宋堰這兩個字。”寶瑜擱下筷子,“我聽了就覺著惡心。”

“我吃好了,去沐浴了。”寶瑜笑著拍了拍采萍的背,“你不要拘束,吃飽了再走,晚上不用過來伺候,把院門鎖好就去休息吧。”

采萍看著寶瑜走去浴房,關上門,仍舊愣愣的。

大夫人怎麼好像變了個人似的呢?

……

寶瑜在浴房裏足足呆了半個時辰。

水汽氤氳間,她覺著思緒也恍惚了,許是剛才提起了宋堰的原因,一閉上眼,腦海中就浮現宋堰的那張臉。

其實她已經快要記不清他的臉了。

前世的最後一段時間,約有一年半,寶瑜沒有見過宋堰的麵。他忙於四處征戰、籌集軍餉,很少有時候能回到宋府,就算回去了,也不會到她的院裏來。

宋堰似乎極其地厭惡她,從小到大,都很厭惡。

在寶瑜的印象中,宋堰從沒與她說過任何一句溫言軟語的話。

所以,前世的最後一場戰役,宋堰將她獨自一人丟在了宋府,似乎也說得過去。

他應該早就盼著她死了吧?

再回憶起這些的時候,寶瑜的心情極為平靜,這讓她自己都覺得意外。她本以為至少會有些恨意的,但竟然一點都沒有,連難過都微乎其微。或許是她所有的濃墨重彩的情緒,都在前世自刎的那一刻,煙消雲散了。

浴桶裏的水已經一點熱氣都沒有,寶瑜站起來時,不由得打了個哆嗦。

隱隱約約的,她聽見窗外傳來下雨的聲音。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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