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件贓物是一個沒穿皂衣的開封府的差役在街頭向的行人兜售。這是一幅畫,一幅在清理金風細雨樓的案發現場時,那差役順手牽羊帶出來的畫,想賣了弄兩個錢花。
差役不識畫的好壞,所以要價也不高,範仲淹卻是一眼就相中了那畫,那畫上的女子栩栩如生,一看就知是一幅不同尋常的好畫,畫旁題的一首詞更是絕頂的好詞,當那個差役鼓起勇氣說出五兩銀子的時候,範仲淹沒說二話,掏錢買了下來。
差役高興的敢緊拿了錢跑了,他覺得這是碰上了一個冤大頭,範仲淹卻也是很高興,明個兒老師的壽日,自己也有東西拿得出手了,一路往回走著,一路品味著那畫那詞,越看越覺得這畫這詞當是名家所作,隻是上麵的題名叫方羽,範仲淹卻是怎麼也想不起世上會有哪位名家叫此字號。
範仲淹這次初來汴梁,還未曾與好友聚會,自然不識得方羽是哪個。他若知道了,也隻怕就不敢把一個殺豬的畫的東西給老師晏殊當賀禮,就算老師不怪他,別人也難免會說點不好聽的話不是。
範仲淹的年紀實比晏殊大了兩歲,但是達者為先,這個可是不論年紀的,範仲淹一個實誠的人,可不敢對晏殊有半點不敬,所以在自己沒有錢的情況下也要如此廢心的為這個老師準備禮物。
晏殊的晏學士府是去年新建的,占地麵積還是挺大的,雖比不了八王爺的王府,卻也不比老牌子的天波楊府差了多少。據說這晏府建起來也沒花多少錢,材料是一些學生們幫忙弄的,幹活的是大宋的府軍,反正他們閑著也是閑著,幹點活也就當練兵吧。
大宋對府軍的練兵方法是很特殊的,咋個特殊法哩,一般來說,大宋府軍練兵的時間都是在為官老爺幹活中渡過的,要論幹農活,搞建築什麼的,那絕對是人才濟濟,要說掂著弓刀打仗,那還是不要說了,說了的話絕對會讓愛國者吐血。
大宋的國情如此,所以晏殊用府軍為自己建學士府,實是算不得什麼不好的,也所以晏殊在一般的老百姓的眼中還是一個好官。
老百姓對官老爺的要求其實是很低的,隻要能讓他們平平安安的活下去就是好的。
官職還很小的範仲淹,前半生過的都是沒見過啥世麵的窮日子,抬眼望著晏府的豪華高大的大門,心中有些感慨,當然這感慨的不是他自己的窮和老師的富,而是為大宋內地的奢華與邊關上的荒蕪產生了感想,一個有清名如許的官員尚且如此,可想大宋的人是如何的醉生夢死的。
範仲淹挾著那幅裝裱過的畫,上了前去,遞上自己的名刺。一名晏府的家丁接過名刺看了一下,便將範仲淹放了進去。
這家丁他對範仲淹還是有些印象的,幾年前範仲淹中了進士後,前來拜見晏殊,一身陳舊洗得發白的衣服加上手中掂著一尾青魚,那青魚據說是範仲淹自己跳入金明池抓來的,這樣窮得有個性的人,想不讓人記住都不行,窮到範仲淹這樣的進士不是沒有,窮到自己跳入金明池中去抓魚的進士,還真是大宋的獨一個。
晏府的下人也是有點文化的,這個家丁也沒因範仲淹仍是個窮人而做出什麼不禮貌的行為,很客氣的放範仲淹進去了,隻是他的兩眼中滿是鄙夷的神色。
窮人在豪門的門前,受到這種眼神是很正常的,至少範仲淹覺得很正常,他受過的這種眼神多了去了,如果有一個豪門的家丁不用這種眼神看他,那就很不正常了,那麼,這種家丁不是精神有問題,就是他的思想境界太高了,這樣的人,似乎也不是做家丁的料。
範仲淹一路向前走,他在這京師也認不得幾個人,無非就是當年一同中榜的幾個同年,當然,這些人如今也有些錢了,可不似範仲淹這般貧窮,早早的帶了禮物來拜見晏老師了。
當範仲淹穿著寒酸的出現在眾人麵前時,幾個同年一時三刻竟沒有認出他來。
晏殊卻是認了出來,雖幾年不見,晏殊還是記得範仲淹的,因為範仲淹的才華,因為範仲淹的窮而不卑的品格,晏殊相信他終有一日會鵬飛萬裏的,所以很會做人的晏殊決不會輕慢了範仲淹的。
晏殊笑著向範仲淹迎上了幾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