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家夥是個光頭,閃亮的頭皮與白皮膚互相襯托,給人一種油膩膩的感覺,而那整張紋身圖案,一直延伸到他頸後。

此人麵相奇特,長長的睫毛,蓋住一雙細長的眼睛,筆直挺垂的鼻子,仿佛頂壓到他單薄的嘴唇,酷似錨頭形狀。

當我趕到城市外環的山道,戀囚童和懸鴉已追進悠悠昏暗的雨中,眼前蔓延著一條漫長海岸,許多巨大的礁石,沉睡在雜亂紛飛的降雨中。

我快速避開山道路燈的光暈,躲進一堵低矮山壁投下的墨色黑影。腳下地勢的高度,仍超於眼前的海岸線,我站直身體,端起狙擊步槍,擺成K型射殺姿勢。持續砸落的雨點,在狙擊鏡孔前端的蓋子上崩碎著。

T型準線順著槍管,對焦綿長的海岸,緩緩掃描移動。窺殺的世界中,幾根孤立的燈塔,零星佇立在海岸線上,猶如快要澆滅的火苗,發出慘淡迷黃的光,支撐著黑暗無法完全鋪展下來。

看不到戀囚童與懸鴉的影子,隻有海上衝來的浪花,灰飛煙滅在烏黑濕亮的礁石上。“當”一聲沉悶的槍響,穿過雨的繁密隱隱傳來。“當”又是一聲還擊傳來。

兩把超遠程大狙力的步槍,猶如海中翻滾上來的蛟龍,彼此回應著咆哮惡鬥。擊撞在礁石上的彈頭,擦出瞬息的火花,如此一來,便令我確認出懸鴉與戀囚童各自的位置。

我手上的狙擊步槍,有絕對的擊殺射程,但卻不能捕殺到礁石層後麵的目標。重新拉好衣服拉鏈,我將端在手上的狙擊步槍往身後一挎,朝山道公路的右側急速奔去。

雙腿啪啪奔蹬,不敢絲毫怠慢,遇到公路護欄阻擋,我左手一抓橫杆,身體騰空而起,連續越過一米多高的兩道障礙,很快逼近到海邊。

我依舊朝右翼猛跑斜插,避開那盞燈塔的光暈。山道公路的外側很深,有的幾十米,有的不足十米,這些陡直斷壁,如推土機的前端,低傾鏟進海中。

依靠那些房屋般大小的礁石的掩護,我貓腰在亂石中穿插,雨簾劈裏啪啦砸得更響,細碎水珠不斷迸濺到我臉上。左側那盞燈塔普照的光暈,已無法夠到我。

摸出口袋一隻安全套,小心翼翼撕開包裝,罩在早已降溫變涼的狙擊槍頭。然後,我脫掉上身的運動衫,將衣服塞進石縫。

肌肉凸鼓的蠻壯上身,瞬間展露在冰雨之中,我將額前滴水的長發雙手一分,反綁向腦後,彎腰抓起斜豎在身旁大石上的狙擊步槍,朝浩瀚的海麵跑去。

森冷的海水漫過膝蓋,激得人小腿肌腱猛縮。漸漸,腰肋兩側也冰冷刺骨。我咬牙忍耐,佝僂起身軀,隻留脖頸在海麵上,狙擊步槍橫搭在頭頂,我踩著綿軟沙灘的雙腳,支撐著身體前行,以免給起伏的潮水晃倒。

我必須盡量躲進海水深處,尤其要避開燈塔照射下來的光暈。懸鴉與戀囚童在激戰,他見我遲遲都未出現,自然預料到我采取了單獨行動,絕不是跑回旅店睡大覺。

戀囚童自然也能預料這種危險,但他被我倆追逼到了海岸礁石上。假如不是懸鴉再追殺他,他恐怕早已撲入大海,遊到黑暗的水裏脫身。

可現在,戀囚童冒險不得,他知道自己從昏黃的燈塔光暈下穿過的唯一結果,就是不等撲進海水,腦袋便會碎成幾瓣兒。

我同樣不敢冒然,戀囚童遲遲見不到我,自然會死死盯緊後側,一旦從幽暗的燈塔光暈下發現我,他那精準且致命的子彈,會第一時間飛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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