尊重懸鴉是必須的,他說過夜裏打鬥時對我手下留情,我了解這種人,他腥風血雨活到今天,人性裏的吹噓、自大早已被他唾棄。所以,我必須搜他,看看是什麼東西可以對我致命一擊。
“不用這麼小心,沒有其它暗器,我說過了,真想殺你,一對一的匕首肉搏,你早就死了。”聽著他的話,我還是從他肩膀摸到腳根兒,確實未發現什麼。
懸鴉說話時的鄙夷神色,並非看不起我,他隻是飽嚐了人心險惡,所以才冷麵看世界。
我如此謹慎,他自然明白,這算不得小人之心,否則我們這種殺手,不可能活到今天,更不可能堅守自我意誌趨向成功。
而他,直覺異常靈敏,意料到我這種殺人如麻的傭兵,此刻不會對他盲目下手。
我倆坐在草地上,彼此盤膝而對。他一定有很多話要對我說,而我也非常需要這些情報。
假如我了解不到這趟海盜任務的真相,恐怕我在非洲提著頭顱賣命時,蘆雅、伊涼她們,卻早已已備受淩辱死於非命。
“我現在告訴你真相,當你知曉這一切,你自然會明白處境,並做出抉擇。”我胸口的疼痛漸漸隱退,轉化成內心的焦慮恐慌。
從懸鴉的講述中,我深怕傑森約迪是個偽君子,不對我履行承諾。真那麼糟糕的話,被抓上海魔號的女人們,等於又落入了像滄鬼一樣的大船,墜回當初的人性煉獄
懸鴉深吸一口氣,滿腹沉痛的講述道:“你在海魔號上見過海盜統領傑森約迪?”我點點頭,以示默認。
“那並非海盜王的真身。”他此話一出,驚得我心頭如勁弓空彈,眉宇間不自覺鎖了一下。
“真正的海盜王傑森約迪,被困在了朱巴河畔的布阿萊。當然,這是我執行暗殺任務時獲知的情報。而現在,他也許躲藏到了拜達博,甚至謝貝利河畔的貝萊德文,這些都是說不準的事情。畢竟,以你目前所處的任務階段,遠無法想象那裏的局勢。”
懸鴉娓娓道出的每一句話,都如晴天霹靂,閃電揮鞭似的抽在我心頭。我已冥冥中感覺到,這的確是一個不可能完成的任務,因為矛盾點最終牽扯進了索馬裏。
懸鴉略略欠身,掐下膝前一朵嫩黃色的蒲公英花,拈在手上撕扯起花瓣。我知道,他講述的同時,也是在揭開自己記憶上的瘡疤。為了克製情緒,他才有此分撒精力的舉動。
到底怎樣的痛苦,會把一等一的殺手懸鴉折磨成這樣,用撕扯花瓣的單調行為,緩和內心世界的無限悲憤。
“說到這,你也許想到了什麼。但事情遠非你大腦此刻能推測出的那般簡單。”細長絨軟的嬌嫩花瓣,被懸鴉粗糙鐵硬的手指撕得光禿禿,他頓了頓,又接著說。
“近年來,公海搶劫的對象範圍逐漸擴大,不再局限於客輪上那些中產階級的金銀首飾和嬌媚女人。海盜王胃口大增的同時,也預感到自己與各國權貴集團的海運利益矛盾激化,遭受各國海軍圍剿的風險日益攀升。”
我看了一眼懸鴉陰冷的眼睛,便仰望著高大的棕櫚樹,深深吐了一口氣,釋放掉警惕對方攻擊的緊張,繼續聽他講述。
“海盜王為了長命百歲,逃避某日死在魚雷下的厄運,便把搶奪的財富提前轉移上陸地一部分,而你在海魔號上見到的傑森約迪,雖然身形長相和海盜王本人有幾分相像,但那隻是海盜王的傀儡替身。”
我在柬埔寨的無名小鎮,遁隱長達五年之久,懸鴉這一番話,終於使我重新跨了一步,趕上這個世界的步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