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國的老牌家族有多少,五百多年又有多少家族崛起和覆滅,為什麼到了一統應該盡收紅利的時候隻剩下風光的蒙氏,沒人思考過這一點嗎?
任囂想到了,所以他害怕,他彷徨。
大統一之下的大恐懼,任囂嘲笑那些選擇歸隱的家族,認為他們隻看到風險沒有看到機會。同時,他也嘲笑那些像蛆蟲一樣的叛賊,在始皇帝沒死之前應該做的是積蓄力量,而不是上躥下跳的耗費實力。
實力,就是實力,任囂為什麼來南疆,因為他看到了南疆家族勢力上的空虛,看到了希望!
“快了,真的快了。”
任囂清楚是什麼快了,始皇帝一直在吞吃一些莫名其妙的藥丸,吃得越多離死就越快。
派去邀請宗族、部族的人回來了,任囂得知受邀者全部將會前來,那一刻他露出了勝利的笑容。
“屠睢,不過是一個踏腳石罷了。”
左等右等,任囂臉上的笑容隨著時間的流逝變得僵硬。
約定見麵的時間早已經過了,說要前來的人一個都沒有到,而似乎外麵也安靜得太詭異了。
霍地站起來,幾乎是任囂剛剛站起來的刹那,吵鬧的喧嘩聲輝映般響徹。
一名甲士慌張地滾進帳內,他語無倫次:“趙息被殺!押來的一萬刑徒與那些六國人也暴亂了!”
任囂無力地重新坐下:“為什麼呢?到底是為什麼!難道他們不明白現在發動叛亂是自取滅亡麼?!”
越來越大的喧嘩聲不斷傳來,外麵似乎也能聽到廝殺聲,任囂再次站起來走出帳篷。
幾乎震天的嘶喊聲充斥著所有地方,天空的雲層被地麵的火光照映成一片灰色,眼所能及之處到處都是在跑動的人群。
出奇地,任囂盡管有些恐懼卻還在自言自語:“奇怪,他們明知道後麵會被不斷開來的秦軍鎮壓,為什麼要選擇現在叛亂?”
抵抗鄭氏、昭氏的三千秦軍戰兵在前後夾擊之下潰敗了,到處都是敵軍的環境下他們潰退的時候根本無法選擇道路,個別還保持五百建製的秦軍先被衝成零零散散的小隊,隨後像是一塊破布被再次撕裂,最後消失在亂兵的浪花之中。
屠睢也出了大帳,與之任囂的恐懼和不明白相比,這位上將軍卻是顯得鎮定。
整個南郡隻有一萬秦軍,先前靠著赫赫軍威能夠壓得住三四十萬六國罪民,但那隻是沒有火星的情況下。
第一顆火星在夷陵被點燃,成為燎原之勢是不可避免的事情,屠睢十分清楚這一點。他此時此刻心裏滿是嘲弄,始皇帝太自傲了,自傲到認為滅國的罪名就是一群待宰的羔羊。他甚至認為始皇帝真的老了,哪怕隻有四十多歲在近年來做出的種種舉措都證明其老了。
“希望沒有到不可收拾的地步……”屠睢呢喃著看向夷陵的方向,“他們能擔起力挽狂瀾的重任嗎?”
將身邊唯一一支部隊派出去是嚐試也是留下機會,心灰意冷的屠睢無法左右始皇帝或許有或許沒有的意誌,但是他做出了自己的努力。
六國罪民的暴亂必定會被撲滅,無論是誰都不會否認這一點,但是屠睢認為南征軍不能在沒有正式出征之前從建製上覆滅。
“嗬嗬,任囂!”屠睢笑得很坦然,“踏腳石,我們誰都是踏腳石。”他看向正在衝過來的亂兵,看著抽出兵器迎上去的甲士親兵,“隻是……會是誰的踏腳石呢?”
睡夢中的呂哲十分突然地睜開眼睛,那雙眼睛在睜開的時候根本沒有從睡眠中醒來時的迷糊或是停滯。
注意傾聽了一下,呂哲覺得不是錯覺,他真真切切的聽到了喧嘩聲!
“發生什麼事?竟然出現喧嘩沒人來稟報!”爬起了,無視身上的草屑,呂哲抓起旁邊的長劍走出帳篷,他看到很多人看向東北方向也順勢看去:“好亮的雲層……”
那不是地平線的光,是地麵照映到天空雲層才會出現的映光,與之朝陽將起是完全不同的。
“主將!”李雲聰看上去有些氣喘籲籲,“江陵……江陵……”
呂哲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他看向滿臉慌張的李雲聰,“是啊,是江陵。”,伸手摸著有些疼的太陽穴,“現在什麼時辰?”
“誰還顧得上什麼時辰呐!”李雲聰幾乎快哭出來了,“江陵被襲了!江陵被襲了!”
呂哲一腳將已經失去方寸的李雲聰踢開,口呼“來人!”,快步走向正前方的圍欄處,他看向對麵的敵軍,“吹響號角,將所有人喊起來。”
百越人的營地篝火數量沒變,看去依然是黑漆漆的模樣。
“傳令全軍肅靜,再喧嘩直接殺了!”呂哲對衛瀚說完再次看向百越人的營地,對著後麵趕來的幾個五百主,“集結部隊,同時派人向前方投擲火把!”
“嗚嗚嗚——”的號角聲被吹響,偶爾還能聽見怒斥聲,幾道慘叫傳出後營盤總算靜了下來。
手持火把的士卒正在向前拋,他們拋出火把之後會向前推進,隨後再次做出投擲火把的動作,如此反複推進了一裏左右才返回。
一直在關注的呂哲心裏鬆了口氣,幸好百越人沒有趁營地有混亂的跡象時發動偷襲,不然內部稍有混亂又被襲擊,一場損失慘重的營嘯就在所難免。
確定敵軍沒有偷襲,呂哲捂著發疼的腦袋走過去不斷踹還在哭泣的李雲聰,“哭什麼!成事不足的東西,”看向同樣哭喪著臉的一些秦軍,“想引起營嘯麼!!!”
很多秦軍不明白啊,那是江陵,是江陵啊!怎麼江陵被襲主將還無動於衷,那裏可是主帥的駐地江陵啊!
呂哲的腦袋真的很疼,那是睡眠不足外加神經反應過度的後遺症。他舉目四望,手指南麵敵軍營盤:“急有用嗎?想要馳援江陵,殺光擋路的百越人啊!”
躲在陰影處的燕彼嘴角扯起一定的幅度,他能看見在場秦軍聽見那句話全部目光凶狠地轉向南麵的百越營地。
不知道為什麼,一開始就已經謀劃完的燕彼此刻想到呂哲曾經無意識說過的一句話,那就是——因時應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