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隨在宋伯旁邊的呂哲從夷陵亂兵四處放火到亂兵產生內訌一字不落地聽在耳裏。
宋伯是什麼判斷呂哲不清楚,不過宋伯似乎開始有意放緩行軍的速度。
總結斥候的回報,呂哲大概了解到夷陵的亂兵並不是團結一心,按照斥候的描述夷陵之中分出幾十上百個大小團夥,最大的一股三千餘人正在攻擊校尉百裏瞿的宅院,餘下的都在混亂中亂打亂殺,好像沒有什麼有針對性的目的。奇怪的是斥候專門稟報,探查到一支隊伍緊閉營盤沒有動作?
宋伯放緩行軍速度想必是要讓亂軍內訌消耗?他聽到有一支部隊緊閉營門不出時,命斥候探查詳細。等待斥候重新離去,他臉上出現若有所思的表情。
露出相同表情的還有呂哲。他聽得詳細,那支緊閉營盤的隊伍,他們的位置正是特地挑選出來作為山地兵的營地。
“你可知道那支緊閉營門的是什麼人?”
“回稟校尉!職可以肯定,他們是職特地挑選出來操練的兵卒。”
“這些人……是秦人?”
“回校尉,在職主持夷陵時並沒有招募秦人作為士卒,夷陵屬於關中秦人包括職在內隻有五十一人,那些兵卒都是原六國人士。”
“哦……”
宋伯似乎抓到了什麼關鍵點,長久的沉默之後,剛要說些什麼,又有一名快馬斥候前來彙報。
該名斥候如之前的人一樣並沒有下馬,他在馬背上持軍禮大聲稟報:“緊閉營門的那支人已經打開營門,正在收攏人群與人廝殺!”
宋伯問道:“可打探他們為什麼會突然打開營門與人廝殺?”
斥候回道:“距離太遠無法得知。”
宋伯讓斥候繼續打探,轉頭微笑看著呂哲:“你可知道?”
呂哲見宋伯露出微笑顯然是猜出了什麼,心裏不確定嘴巴上卻說:“職猜測,該是在剿殺叛軍。”
“哦?!”宋伯話中有話:“你倒是練出一支忠於大秦的人來了?”
呂哲堅持己見:“職相信自己的判斷。”
其實是不是真的那樣他也沒有把握,不過哪怕沒有信心也不能前一句肯定後一句就自行推翻,這樣會給人一種浮躁的印象。
他心裏倒是有七分把握那些人沒有參與作亂,畢竟這些人被挑選出來之後待遇一直是最好的,擁有不同於其他人的特權早就將他們與其餘普通人分開一個階級。
似乎不管是不是傾向於自己這方的人在廝殺都無法左右宋伯的決策,他並沒有命令部隊加快行軍。
自知道夷陵烽煙四起之後,呂哲原以為秦軍會很趕快前去,畢竟那裏還有一個叫百裏瞿的校尉等待被解救,沒想到領兵的宋伯會這麼不緊不慢的行軍,實在令人疑惑。
呂哲哪裏知道在江陵的將校看來,這麼長的時間援軍才會趕到夷陵,隻有五百人的百裏瞿根本無法抵抗數萬叛軍的圍攻。
既然夷陵已經發生叛亂長達兩個時辰,部隊趕到夷陵在路上最快也要用一個半時辰,動亂從爆發到現在已經多達三個半時辰乃至於更久的時間。他們已經判斷百裏瞿等人已經陣亡?
不過話說回來,哪怕百裏瞿沒有陣亡屠睢也不想去救,這位南征軍統帥心裏異常的惱怒百裏瞿,竟然在大秦即將發動南侵之際讓夷陵發生動亂,哪怕百裏瞿沒有戰死,事後也必然會被軍法處死。
這場叛亂對於整個南征軍都是不幸的消息,南侵之前爆發這樣的叛亂不但打亂了部署,百越人也會必然趁勢發動攻擊。可以想象得出來,在未來的一段時間裏南征軍將會消耗很多時間來穩定時局,給予部隊在南侵之後有一個較為穩定的後方。
而最要命的是還要準備應對百越人的反撲!
對於從江陵出發的將校們來說,救不救百裏瞿已經不重要了,不救尚且可以使他戰死疆場,救了反而要死在軍法之下。
同僚一場,宋伯放緩行軍速度一方麵是依照實際情況來做出合理的抉擇,另一方麵就是出於讓百裏瞿戰死來維護榮譽的想法。他這樣做並不是惡劣的見死不救,這麼做對百裏瞿反而會是最好的結果。
當然,他們不知道百裏瞿不願意戰死,而是想要“揭穿”呂哲所作所為,更要把夷陵動亂的罪魁禍首全部載到呂哲頭上。
遠在夷陵的趙衝和燕彼卻是知道了,這種知道是出於一種非常偶然的情況,他們是救下百裏瞿之後才意外聽到的。
百裏瞿被救之時已經重傷,他身邊也沒有任何護衛人員。得救之前他就已經陷入半昏迷,嘴巴一直咒罵一些什麼東西。
本來趙衝和燕彼能救出一名校尉還是很高興的,聽這校尉昏迷還一直在罵什麼東西,他們仔細一聽就高興不起來了。
聽到這個重傷的校尉一直重複咒罵,弄清楚是要揭穿自己等人要執行“軍侯之命”的呂哲,那位曾經的夷陵之主的所謂惡行,趙衝直接傻了,燕彼卻是隱晦地做出一個抹脖子的動作。
他們生存的根本就在呂哲曾經下達的軍令上,要是讓這名校尉活著去把夷陵動亂的原因栽贓到呂哲身上,那他們豈不是沒了活命的機會?
悄悄地,小心翼翼地,在除了趙衝之外的旁人沒有注意的時候,燕彼用匕首在百裏瞿的左肋的傷口痕跡刺進去,直至完全沒入才抽出來。
幹完這一些,燕彼對一臉震驚的趙衝說:“這人是重傷致死。”
“呃,呃!”趙衝已經完全傻了,他看著已經氣絕的百裏瞿,後麵抬起手哆嗦地指著燕彼,“你、你……”
燕彼“嗬嗬”了兩聲,警告地盯視趙衝:“你若說出去,呂軍侯要獲罪,你、我……”目光在周圍環視了一圈,“全部的人都會死!”
震驚得渾身都在顫栗的趙衝也不知道明白了沒有,隻是眼睛發直的不斷點頭。
“好了,收攏的人數已經足夠,再多就要壞事。”燕彼邊說邊擦拭匕首上的血跡,配合著冷靜的表情給人一種不寒而栗的感覺。他扯了一下嘴角複道:“還有一事……”好像是要交代什麼似得,燕彼將趙衝領到偏僻的巷子,他推心置腹一般的說:“這件事情事關重大。江陵的秦軍應該快到了,我們且先回營換上秦軍戰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