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時一個照明彈暗淡無光地升空,然後迅速便被霧氣吞沒了。
幾乎什麼都看不見,全世界好像就剩下離你最近的幾個人,沒時間,人生出來就慢慢死去,霧出來就慢慢散去。
遲早將稀薄到讓突擊隊員無所遁形。沒有援軍的支持,他們一半浸入江水,一半浸入霧氣,向南天門爬行。
輕裝的隊員,身上背負著卡賓槍,200發子彈,4顆美國造檸檬手雷,加上一些雜七雜八的東西也就十幾斤重。
輕裝的之後是悲慘的重火力們。他們每一個人都像是怪異地巨型蝸牛。
袁德軍背著30斤的燃料罐,麻皮背著噴火槍。據說像一種叫巴祖卡樂器而得名的巴祖卡火箭筒,被一個叫陳雲鑫的中士背著。
往日裏,拿著這些新式大殺器的他們,走到哪裏都是人們矚目的對象。但現在,他們隻好像長了腿的破銅爛鐵。
任何重武器在能展開之前都是破銅爛鐵,他們在這之前將注定全無還手之力。
霧氣裏的一挺日軍機槍調低了射界,從來自三團調來的一個倒黴蛋身上削過,那家夥在痙攣中死死摳住了江水裏的礁石,他倒是到死沒出一聲。
子彈仍在往他身上攢射――其餘人盡量爬得離他遠一點,生怕被殃及池魚。
那位後來被授忠勇勳章,可他也夠資格拿那枚勳章,畢竟如果沒有他的忍耐,其餘的突擊隊員也得遭殃。
霧氣中是突擊隊員們造就的簌簌聲。他們像被打濕了蹦不起來的螞蚱,而冬天眼看就要來臨。
龍文章已經到了他和孟煩了曾藏身數天的那塊石頭之後,隻是那孫子要指揮炮團,所以沒來。
他親手挑選的幾個沒讓他失望,幾乎和他同一時間到達,這十幾個全都是主力打手,精銳中的精銳。
現在日軍離他們比剛才更加近了,他們看著淹沒了山坡的那片霧氣,看不見,但他們知道對方就在那裏,聽得到日軍在戰壕裏在霧氣裏的說話。
一發盲射的子彈砰然射中他們藏身的石頭,讓所有人下意識地縮回了頭。
日本人在笑,對,今天飛機和大炮,連隔江的直射火力都無法攻擊。今天沒有戰事,是個可以放鬆的日子。
龍文章揮了下手,他身邊已經爬到了五個人,另外還有六個沒辦法在他身邊趴下了,那就先用這五個。
龍文章揮了揮手,五道魅影閃進了迷霧之中。
戰壕裏的日軍,抽著今天的第一隻煙;剝出昨天剩下的海苔飯團;給機槍刷著酒;抱怨著這江邊濕地給傷腿帶來的疼痛。
剛盲射完一倉子彈的家夥又裝填了一倉,向霧氣裏又放了一槍,然後魅影從霧氣裏衝了出來。
他們像塌陷的石方一樣落進了戰壕,刺刀、砍刀、工兵鏟和鐵鍬。
龍文章帶領的人是第二批。他們躍進戰壕並向縱深掩入時,董刀他們手頭上的日軍還在掙命。
第二批人置若罔顧地向縱深掩進,收拾那些睡地死沉的倒黴蛋。
李定從一具新鮮的屍體上抬起他的身體,也拔出他的刺刀。
雖說這是他第1次殺人,以前四肢不勤五穀不分的他連隻雞都沒殺過。但他沒有絲毫的不適,殺人似乎也很簡單。
周圍很靜,霧氣之中好像隻剩下他一個人,這感覺很要命,比第1次殺人都要命。
霧氣中龍文章如鬼一般浮現,為了讓他們看得清楚,他猛力地揮動著手和手上的一個電筒――電筒的光暗淡之極。
但意思也明確得很:往這邊來。
李定向他的方向移動,而更多的人從霧裏冒出來,奔向他的方向。
李定終於可以把懸起的心放回嗓子裏――他們還有很多人。
龍文章站在一堆戰壕裏的雜亂和兩具日軍的屍體旁邊,不用他指出來了。
那個黑黝黝的洞口,窄小的圓形,以鐵桶為壁,他們都快爬吐了一――就是它了。
一隊的分隊長帶了一盤繩子,他把那盤繩子交給了龍文章。繩子要在他們腰上打結,這是在伸手不見五指的甬道裏聯係的唯一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