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山坡上,周景極目遠眺,一條泥濘而糟糕的路上,自極目的山巒中而來,往極目的山巒中而去的,都是潰不成軍、疲憊而潦倒的官兵。
要麻注意到了周景的眼神,一個箭步衝下去,抓住了一個麻木宛如行屍走肉的潰兵:“你叫什麼名字,哪個部分的?”
潰兵看都沒看他一眼,好像都沒聽見他說話似的,扯了扯胳膊,沒有扯開,便一個屁墩兒坐下,頭一歪呼呼的睡著了。
要麻熟練的探了探鼻息,沒有死,還活著,隻是太累了,麻木了。
將人拖到路邊,要麻挑挑選選,找了一個最起碼沒有完全麻木的軍官,拉到了山坡上。
“叫什麼,哪個部分的?”
源自長官的問詢,讓那軍官原本麻木的大腦慢慢的活動開來,“長官,我叫劉向軍,新29師的。”
“新29師?”周景看看這支潰兵的模樣,大腦中開始急速回憶。
新29師應該是66軍下轄的一個新編師,訓練時間短,戰鬥力很弱。
“你們師長是馬維驥吧!他難道不在嗎?怎麼放任軍隊這樣行軍?”
“長官,我隻是一個連長,師長哪裏去了我也不知道,團長好像跟師長在一塊吧?我不清楚……”
“……”
周景歎了一口氣,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雜牌部隊,這是典型的雜牌部隊。
當官的不知道跑哪去了,下麵的基層指揮官也沒什麼本事,整個一大潰敗。
孟煩了前後眺望,見識了幾乎不輸於他們團行軍的,密密麻麻的人頭,直搖頭:“團座啊,這怎麼也有千餘人,完全沒有組織紀律,收攏工作一定很難。“
“收攏難,你怕的是多一千張嘴吧?”周景瞥了一眼孟煩了,毫不客氣的點破了他那點小九九。
一手槍杆子一手糧食,這些潰兵收容起來又沒有多難。
可遠征團的糧食,在送出了一批之後,要是再多一千張嘴來吃,後麵的糧食配給恐怕就要縮減了。
有了主意,周景接連下了兩道命令,派出一隊人收攏這些潰兵。他的遠征團能不能變成加強團,就看這一遭了。
緊跟在偵察排後麵,率先走出來的一連,成為了維持秩序的主力。
迷龍一聲令下,一連以班排為單位,散布開來將潰兵截住,講明情況後,清點武器、傷員、物資。
迷龍那家夥把主持大局的事兒交給副連長,自己下去一個一個的盯,尋找精氣神比較好的士兵,準備後麵往他的一連劃拉。
龍文章聞訊趕來,指揮這二三連,將一眼望不到頭的潰兵們,前後包抄起來,就像要打劫商隊似的。
他跟周景一個想法,這麼多潰兵,發財了呀!雖說他的副團長回去後就有可能被拆穿,但是現在過過團長癮也不錯。
遠征團除了二營負責警戒,偵察排負責開路,其他的隊伍都投入到了收攏潰兵的忙碌中。
郝獸醫帶著醫護班給潰兵傷員們檢查身體,阿譯調配物資,幫著炊事班熬湯做粥,給那些潰兵們吃上一頓熱乎的,讓他們歸歸心。
在這種情況下,一個家夥在路邊的林子裏,堆了一堆巨大的樹枝在燒著,這就很顯眼了。
周景捂著鼻子深一腳淺一腳的走向那裏時,發現那堆柴已經燒得差不多了,那些根本還飽含水份的燃料,燒出了足夠熏死人的青煙,和一大堆的黑灰。
縱火的家夥,正在對著灰堆磕頭,然後從灰堆裏撿出什麼,用一塊還算幹淨的布包上。
孟煩了不客氣的問那個家夥:“哎!幹什麼呢?報訊通敵啊?”
縱火的家夥是一口他們熟悉的雲南腔,“我燒我弟弟。”
周景和孟煩了看著那家夥,把他們置若罔聞地放在一邊,從灰堆裏把熏得漆黑的骨殖撿入他的布包。
孟煩了等他忙活完了,說:“你這燒的,隔幾座山日本人就看見我們了,是給這些人找不自在嗎?”
縱火的家夥糾正孟煩了的話,“沒幾座山,日軍前鋒就跟在我們後邊,能咬一口咬一口,我弟弟就被他們咬死的。”
“不是吧!離得這麼近?”周景想罵娘了,負責後麵掃尾的,是哪個連隊來著,鬼子就在後麵為什麼不報告?
孟煩了一瞧周景的臉色,就知道怒氣正在積攢。連忙出言道:“團座,我去跟龍副團座說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