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竟,楚國使節來找的是漢王,聊的是楚國和漢王可能進行的合作,作為外人的荀家有什麼資格跳出來罵?
問題是荀家很害怕呂武動心,真的跟楚國聯合起來滅掉範國,一旦成真對荀國絕對不會是什麼好事。
“無有功業,竊居其位;無有德行,內不安民,外無善行,乃為荀氏是也。”屈蕩回擊了,並且擊中了荀氏的痛點。
說白了,他們沒有從晉國分家之前,荀氏、中行氏等等家族也就跟在呂武後麵占便宜,擊敗楚國並且幹出“郢”城外閱兵、飲馬大江的人是呂武,跟中行吳的關係真沒有多少。
陰氏可以成為漢氏子姓,有些人哪怕是罵歸罵,不承認呂武做出的曆史貢獻,算是一種對所有建立功業者的否認,罵也就罵一句“不當人臣”罷了,其餘還是守著點口德。
荀家想反擊,要命的是沒有無恥到能夠否認事實,再則是反擊可能把漢氏子姓卷進去再得罪,一時間有那麼點進退兩難。
呂武開口說道:“範,我之友;荀亦我之友也。”
荀家行禮。
屈蕩也跟著行禮,卻是說道:“友善互助為友,為禍友人為害,無甚助益為陌人。請問漢王,楚可助漢獲利,範、荀僅有索取而無回報,何人當為友也?”
道理好像就是這樣的道理。
作為朋友沒有利害關係也就罷了,不能一直單方麵的索取吧?
隻要能夠給予好處,哪怕之前是路人,慢慢也能變成朋友,哪怕是酒肉朋友也是能當一當的。
成為朋友之後再各取所需,以後是再次形同陌路,還是反目成仇,一開始就互相了解對方,不會有什麼心理負擔的咯。
呂武沉默一小會,能發現荀家看上去非常緊張,發出一陣爽朗的笑聲,才說道:“今次我率軍救範,怎可行不義之舉?如有將來,漢楚再行敘說,唯今刀兵相向可也。”
以後怎麼樣,等以後再說。
現在什麼都不要多說,戰場上見吧。
屈蕩尋思了一下下,好像是試探出了一點點的意思,又再講了一些閑話,隨後告辭離開了。
“楚無乃蠻夷,毫無信義,漢王明鑒。”荀家心裏為漢國未來的選擇感到無比的憂慮。
呂武搖頭說道:“任其口若懸河,為瓦解多家友善罷了。”
荀家重重點頭:“其心可誅!”
誅不誅什麼的,荀國倒是出兵來誅呀?很現實的是荀國連齊國都難以解決,哪有餘力找楚國的不痛快。
呂武等來了士匄率軍後撤的消息,再次派出漢軍前往接應。
在“長葛”這邊的漢軍、範軍和荀軍則是早早做好了撤退的準備,等著士匄過來就放棄營地,溜著聯軍的一部分追兵,有序且地撤往了“新鄭”的方向。
“阿武,我命不久矣。”士匄看上去雙眼都凹了。
他們花了四天的時間撤到了“新鄭”城下,大軍並沒有全數入城,選擇在城外的有利地形安營紮寨,等著敵軍逼上來。
士匄肯定是要入城,當天就邀請呂武和荀家、韓無忌來到宮城。
眾人的確是從士匄身上看到了死氣。
士匄之前身子骨就不好,又在“宛”那邊吃了敗仗,精氣神曆經再一次的打擊,一口氣真撐不住了。
“我之一生燦爛,亦有黑暗之時。若時光可回轉,真想歸回少年。”士匄很神奇地不再一直咳嗽,能看出陷入了回憶。
呂武就坐在病榻的不遠處。
範鞅以及士匄的其它兒女倚在病榻周邊,一個個看上去十分悲戚,還有人在無聲地哽咽著。
“那時年少,無有憂愁,我等走馬狩獵,好不快活啊。”士匄說著看向呂武給了一個笑臉,視線掃視了子女一圈,目光停留在範鞅身上一小會,重新看向呂武,說道:“如有一日,阿武定當善待我之子女,可……否?”
呂武心裏思考著怎麼回答,又在想有沒有埋伏刀斧手什麼的,猛然間發現士匄的腹部不再起伏,並且士匄臉上的表情已經凝固了。
公元前542年,範王匄兵敗於“宛”,歸都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