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很亂,亂到看得出主人的心也是亂的。
桌上書紙都胡亂向上翻開,傾倒的墨硯沿桌角滴落地麵,空氣中彌漫久未見光的沉悶味道。
景燁坐在屏風後麵,像一尊雕塑。屋內沒掌燈,但屋外很亮,可就算這樣,他半張臉還是籠罩在屏風的陰影之中。
宗越關上身後房門,走了過去:“殿下。”
景燁懨懨地抬起眸,看見她,眸光中閃過一絲複雜情愫,他聲音很輕地說:“我等了你很久。”
宗越輕聲問:“殿下在傷心?是重妄魔尊說什麼了嗎?”
景燁愣愣地看著她,搖了下頭:“沒說什麼。”
宗越信他才是怪事。
她走了過去,抱住景燁,輕聲說:“不管發生什麼,我都站在殿下身邊。”
“當初我找你,隻是利用你。”景燁說。
宗越說:“可我也利用了殿下。”
“我還逼你改了名。”景燁盯著她的眼睛說。
宗越不知他為什麼說這些,但魔尊重妄在前,她懶得再和景燁生事端。
她溫柔地抱著景燁下頜,垂下眼睫說:“昶雅仙尊的流光刃,不是誰都可以拒絕。”
景燁問:“你不生氣?”
“原本是生氣的。”宗越柔聲說,“但他們來我,說殿下閉門七日都未出,就剩下心疼了。”
景燁像是想起宴會前她對自己的柔情,伸手蓋住她的手,說:“宋林,重妄說,你和我母親生得很像。”
宗越目光在他蓋在自己的手上定了一瞬,才移開目光,平靜說:“我知道,殿下你忘了嗎?早在宣陽殿,重妄魔尊就宣揚過此事。”
景燁追問:“若我想知道當年的真相,想求你幫我。你會願意幫我嗎?”
宗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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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潭是上古遺留下來的幻境,而清河是清潭幻境的神女,她於死前,留下一段幻境,就藏於你心裏。你若是不信本尊說的話,可以自己去幻境中看。”燭影搖曳,魔尊重妄說。
“我心裏?”景燁遲疑。
重妄微微一笑,“是。你是清河神女唯一的子嗣,她當然將她的所有,都留給你。我想她死之前,一定熱烈期盼你勘破幻境,繼承她的愛恨能力。”
景燁略微沉默,問:“幻境裏不會有危險嗎?”
重妄魔尊笑笑說:“她是你的母親,難道會害你?”
景燁想起小時候夢境中那個溫柔女人,抿了抿唇。
“怎麼打開幻境?”他問,“我對其他並沒有興趣,我隻想,驗證你那句話是真是假。”
魔尊重妄說,他根本不是他父親的兒子,而是昶雅仙尊,他伯父的親生子。
隻要打開清潭幻境,看過清河神女過往,就能知道一切。
“一個除你外和清河神女有血緣關係的人,或者一個和清河神女長得像的人。不過……”重妄微笑說,“作為開啟幻境的祭品,不出意外,會折損在幻境中。”
除他外和清河神女有血緣關係的人難找,但和清河神女相貌相似的人,眼前正好有一個。
景燁抬眸問:“你是想我犧牲宗越?”
重妄說:“殿下,你是根本不知道宗越的過往。你若知道,就會清楚,她這個人根本沒有心。實不相瞞,下界的時候,我也曾和她做過夫妻……”
他將前世和宗越的事,修修改改說給重妄聽。
景燁聽怔住,不可置信問:“你愛她,她卻殺你奪你金丹?”
重妄微微含笑。宗越從他這奪走的不是金丹而是神格,真正被奪走金丹的是宗越。他還記得她那時眉目含寒說,林澤,從今以後我們兩清了。
他還以為她會從此順遂,沒想到,她居然會重回這二千年前來。
想到大千界飛升修士的處境,重妄隱隱猜到發生在宗越身上的事。
麵對景燁的質問,重妄略略回神道:“誰說不是呢?”
又道:“殿下若是不信,可以按我說的方法試探她。試探她到底在不在乎殿下。”
見景燁還是猶豫不決,重妄拋出殺手鐧。
重妄道:“聽聞三年前殿下於墮淵森林受襲,差點死於流矢之下。”
景燁側過臉,不明白重妄為什麼忽然這樣問。
重妄微笑道:“實不相瞞,我這位前妻,在下界時,是位矢不虛發的高手。”
其實不是,至少前世時,不是。看來射箭之術,是在她在飛升神界後學的。
景燁想起那日他問宗越墮淵森林那一箭是否是她射`出,宗越淡淡微笑說。
“我不擅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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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回憶中回過神來,見宗越答應,景燁心裏莫名膨脹著異樣的情愫,他想掙紮最後一下。
哪怕鎖屋後,宗越的表現和魔尊重妄推測得近乎一樣,如果不是受邀請,根本不會來看他;就算被逼來看他,言語中的關心也充斥虛情假意。他還是想掙紮給宗越最後一個機會。
景燁問:“宋林,你擅弓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