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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雨峰內,自從宗越此次來玄天宗後,就暫居此內。
見到蒼瑤的那一刹那,宗越麵色依舊如常,隻是平靜地從書中抬起首,淡淡地看她一眼。
蒼瑤頂著細雨,上前一步:“我是不是該恭喜宗道友?”
“兩姓之盟,秦晉之好,聖女殿下的確該恭喜我。”宗越放下書,語氣疏淡。
蒼瑤看著這個至始至終都很平靜的人,再也壓製心中的醋意,說道:“宗越,從第一次見你,我就知道你極有可能搶走謝亦。但那時你對謝亦,都是不假顏色。我從未想過,你會有真的和他在一起的一天。”
宗越淡淡:“少宗主情深意篤,宗越不過凡人,怎麼能不為之感動?”
蒼瑤說道:“你要真為他感動,就不應該和他在一起。宗越,你莫不是忘了你的身份。”
宗越平靜地抬起頭:“哦?身份,我什麼身份?”
蒼瑤舉起存影石,放出之前和碧喬對峙的畫麵:“你師妹都承認了,你還想不承認?你根本不是西域的散修,也不是門派被滅的小宗門宗主之女,你是小千世界的修士,你殺害師兄的狂徒。你來,從來是抱著目的。”
“是嗎?”宗越淡笑,站起身來,天青色的道服隨風招搖。
她走到蒼瑤麵前,平靜問道:“那又如何?同樣的話,聖女不是跟謝少宗主提起過嗎?”
蒼瑤麵色煞白,顯然沒預料到謝亦居然已經跟宗越提起過此事。
宗越淡淡轉身,說道:“聖女殿下怕是不知道,我見少宗主知曉我身份,倉皇失措想逃,少宗主卻勸我,說他不在乎身份地位,隻在乎我,讓他放開我,簡直比讓他死還難受。得夫如此,夫複何求?”
蒼瑤被氣到幾欲吐血:“所以你就仗著他喜愛你,肆意妄為?”
“是啊,不然呢?”宗越淡笑問。
蒼瑤拔出長扇,指著她說道:“宗越,我是真心想放過你。隻要你現在離開,你的事和你的蹤跡,我都不會跟蓬萊仙宗還有玄天宗提及。但你若真執迷不悟,別怪我心狠毀了你的大典。謝亦再開明,我不信謝宗主也能接受他兒媳是個欺師滅祖的小千修士。”
謝老宗主一事的確是她做錯,所以隻要宗越離開,她就放過宗越。
以宗越的本領,就算她將此事賴在她頭上,隻要她提前逃走,這世上修士就絕無追查到她的可能。
宗越輕輕地撇開她的折扇,淡淡而笑:“聖女殿下這樣說,宗越可真害怕。可就算這樣,宗越也不敢辜負少宗主的一份情。”
蒼瑤說道:“你當真不走?”
宗越笑道:“我當真不走。”
蒼瑤狠下心,恨恨道:“宗越,你可別後悔。”
她甩下袖子,憤恨離去。
宗越看著她離去的背影,忍不住輕笑:“這算什麼,貓哭耗子假慈悲?”
壞事都被她幹了,還說什麼隻要自己離開就放過自己。
“是啊,若是我離開,這樁命案,豈不是可以更好地推到我頭上。”宗越在心底嗤笑。
轉過身,卻看見謝亦站定的身影。
他看著自己,眸光沉沉,沒有說話。
好半會,才沉聲說道:“我不會讓她毀了我們的道侶大典。”
宗越說道:“謝少宗主有把握贏我?”
見謝亦沉默,又道:“既然沒把握贏,就別說不會讓他人毀了大典這種大話。畢竟,大典能不能成,還是未知數。”
她隨意嗆了謝亦幾句,就準備離開,不成想,謝亦卻道:“大典能不能成,其實我並不在乎。我在乎的,隻是我的名字,能不能和宗道友你擺在一起。”
不知是不是因為宗越叫回他少宗主,他也叫回宗越宗道友。
他說道:“這些時日,宗道友對我越來越冷漠。我總有預感,說不定過不了多少時日,宗道友就會完全忘記我。”
宗越微微蹙眉,說道:“少宗主,雖然人常言,愛人者,人恒愛之。我卻覺得,若想人恒愛之,至少,得先愛己身。”
她轉身,毫不留情離去。
房門被推開,又被關上,徒留謝亦停在院中。
累在枝椏上的雨水滴下一滴,落在謝亦額頭。
他像忽然被驚醒,提著劍匆匆離去。
……
離道侶大典隻有一日,中洲修真界不少有名有姓的修士趕來玄天宗,峻拔尊者也終於從東海趕來。
“為什麼我在外至今沒聽過謝老宗主隕落的消息?”峻拔尊者質問。
蒼瑤沉默了會,輕輕說道:“我怕被他們發現是我,沒敢引人過去。”
“膽小如鼠。”峻拔尊者評價道,“你變得越來越不像你。”
蒼瑤抬起頭看他,抿了抿唇:“師叔,我想過我鏟惡鋤奸,卻從未想過傷害正道盟友。”
峻拔尊者抬手阻止她再說下去。“人是你殺的,現在說這些,你自己不覺太晚我嫌太晚。”
蒼瑤沉默。
峻拔尊者吩咐道:“盡快引人發現謝老宗主的屍首。正好我們在這時當著天下修士的麵揭穿宗越的身份,將髒水潑出去。”
蒼瑤攥緊手心,語調平淡:“是。”
……
該來的終究會來。
青鳳見宗越在那削根木劍,跳到她肩上:“咯咯咯?”
主人你在削玩具嗎?
“不是。”宗越淡淡道。
她今日換了身裝束,不似平日素裙纏身,木簪簪發,而是精心打扮一番。金簪銀冠,衣衫雪白,長發飄飄,不染凡塵,點綴的青色飄帶,與清冷的氣質,相得益彰。
宗越繼續說道:“殘劍在謝少宗主身上,不問情在謝老宗主那邊。眼看風雨將至,我總得為自己準備一柄武器。”
木劍能打人嗎?青鳳歪著頭疑惑問。
“能不能打看人。”宗越舉起削好的木劍說,“我覺得趁手就行。”
青鳳:“咯咯咯。”
那若輸在這把劍下,豈不是太丟臉了?
宗越淡淡一笑:“誰知道呢?”
宗越將木劍別在腰上,還沒出院門就聽見一陣喧鬧聲,仔細一聽像是群女子在嘰嘰喳喳。
“從未想過,謝少宗主就這般輕易定了親要成婚。”
“聽聞此次和他結契的道侶還曾是他的表嫂。”
“宗越,這個名字你們聽過嗎?”
大家都說沒聽過,說要去見識見識這位情迷兩位表兄弟的女修,就見宗越推門而出,淡淡問道:“諸位有事嗎?”
全場寂靜,半晌宗越聽聞有人輕聲說道:“難怪謝少宗主會看上她。”
眼前的女子,高傲似山巔積雪,不落凡塵。
常言道美若天仙,若天仙真有其事,應該就如眼前女子這般。
“來之前我見過蓬萊的那位聖女,比起她,眼前這人倒更像傳聞的聖女。”有女修跟身旁的同伴小聲嘀咕。
傳聞蓬萊聖女冰肌雪骨,不染纖塵,隻有東海容貌最盛的女修,才會機會成為蓬萊的聖女。
可和眼前這人比起來,那位蓬萊聖女的美貌顯得有如月光下的螢火之輝,不值一提。
尤其是不知是不是錯覺,當眼前這人開口時,她們一群人,竟沒有一人敢開口回話。
最後還是平日裏最膽大的女修,怯生生站出來,說道:“我們都是和玄天宗交好的宗門女修親眷,聽聞你就是日後的玄天宗少宗主夫人,想來和你打聲招呼。”
宗越淡淡一笑,“原來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