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跑出十裏遠,蒼瑤才意識到她做了什麼。
衝動過後,唯餘悔恨。
她取出問仙鏡,涕泗交下:“師叔……師叔我做了錯事。我對不起蓬萊仙宗,對不起玄天宗……”
峻拔尊者忽然被她用問仙鏡從靜坐中叫起,原本是疑惑,待問清發生什麼後麵色劇變。
“不是讓師門傳令於你,早日回蓬萊仙宗,你怎麼又跑到玄天宗去?”還一掌拍死了老宗主。
蒼瑤渾身失去力氣,半跪在地,淚珠一滴滴落在問仙鏡上。
“師叔,我錯了,我真的知道錯了……我、我去跟謝亦說明真相!”
她到底怎麼想,怎麼能因為區區的嫉妒就對謝亦的長輩動手?
眼見她站起身,魂不守舍地拾起問仙鏡,向謝亦所在的清雨峰走去,峻拔尊者連忙喝道:“蒼瑤,你給我站住!”
“你在蓬萊仙宗,隻是你蒼瑤;可你在外,代表的是我們蓬萊的聖女。你有沒有想過,你跟玄天宗承認殺了謝老宗主倒是輕鬆,但你讓我們蓬萊仙宗日後如何自處?你讓你的師叔師伯師弟師妹日後如何在修真界立足?”
蓬萊的聖女,竟為個男人,狠心殺掉他的長輩。這樁事傳出去,他們蓬萊在修真界的顏麵和威望,豈不是一瀉千裏。
做就做了,那謝老宗主也到與世長辭的年歲,說什麼也不能讓蒼瑤承認。
“你先藏好屍體,我速速就來玄天宗替你遮掩。”峻拔尊者厲聲道。
蒼瑤垂淚:“我、我自己做了遮掩。我將謝老宗主的屍首裝成為不問情所殺的模樣,想嫁禍宗越。我不知道我這樣做,對還是不對。”
峻拔尊者聞言,輕鬆口氣,安慰說道:“你無需介懷。那宗越本就是窮凶惡極之徒,更何況,若不是她殺了仙君之子,你怎麼會來玄天宗誤傷謝老宗主?擔了這次罪過,是她的宿命,也是她對我們蓬萊仙宗的虧欠。”
蒼瑤仍是搖頭:“我不知道。”
她恨宗越,討厭宗越,事事都恨得有名有目,件件討厭得名正言順。偏偏這次的事,是她做錯,哪怕她再怎麼安慰自己,也遮掩不了。
一片寂靜聲中,在這寒月山野,峻拔尊者忽而冷聲道:“蒼瑤,你難道非要承認置我們蓬萊仙宗的顏麵於不顧?”
“但凡你記得你聖女的身份,記得你身上擔負的責任,就忘卻今夜這事。”
“我速速就來。”
……
霧靄色的天空又下起小雨,漂泊在天際的白雲像一隻隻帆船,日光透過雲彩漏在東南處。
宗越伸手接雨,待雨水沾上指尖又收回纖指,淡淡道:“這麼久銀光峰都沒傳來消息,不像是蓬萊聖女的作風。”
她還以為,縱使銀光峰地處偏僻,蒼瑤也會第一時間讓玄天宗弟子發現謝老宗主的“被害”現場。
宗越放出青鳳放風,緩緩坐下,凝視手中書籍。
青鳳說起主人最近貌似總在讀書。
宗越淡淡道:“閑來無事,除了讀書也不知道幹些甚麼。”
她這些時日修為停滯不前,原以為是因為愧對謝亦締下心結,沒想到如今事已解決,修為一事還是沒有絲毫進展。
對她這種身經百戰的人來說,就算隻是大乘期,修真界也鮮少有人能是她對手,修為是否停滯不前看似是無關緊要的事,但宗越還是不能接受。
不到渡劫期,她如何飛升仙界。
更何況藏於血月教的人蠱,對她而言,也是一大隱患。
隻盼綠姬按她吩咐去做,倒也能拖延一段時日。
青鳳:“咯咯咯。”
主人不像是將希望全寄托在他人身上的人。
宗越嗯了聲,說道:“我倒是不怕,隻是被纏上,終究是個麻煩。”
……
……
綠姬已在這院中待了數日,每日長生都會出現在院外喚她,但都被她推辭過去。
“在下身負重傷,更何況小教主當日的行為傷害到在下,在下暫時不想見小教主。”
她不禁想起當日宗越對她的所述,宗越說,讓她以受傷為借口閉關三十日,不管期間長生如何催促,都閉關不出。
待到三十日後出關之日,就是她一擊斃命的好時機。
但綠姬陷入深深的懷疑之中,以她的觀察,長生對宗越眷戀之深,哪怕她現在出關,長生也一定不會對自己有防備。
“她真不是騙我?隻是想讓我在這邊為她拖延幾日?”
又過了數日,為族人報仇的渴望讓她忘卻了宗越的告誡,在強烈的複仇欲下,她走出了屋,朝院外聲聲喚她的長生伸出手。
“小教主。”
長生笑盈盈地看著她,倏然衝天落下一大巴掌,綠姬還沒來得及說話,就被頭拍天靈蓋而死。
“無趣,我還真以為是姐姐。”長生走到她麵前,微垂著眼看她。
隨著綠姬的死亡,宗越在她身上布下的幻術逐漸消散。
“綠姨你難道就想不到,若是以姐姐的性格,三十日就是三十日,不管我怎麼呼喚,她都不會出來。”
從綠姬出現的那刹那,他對綠姬的懷疑和信任就從未停止過。
他怕姐姐知道他懷疑她生氣,又怕眼前這個人不是姐姐。
所以他日日出現在她院前,想聽她跟自己交流。
如今倒是確定了。
“隨便來個人,幫我去查,姐姐在哪?”
坐在人蠱陸昊天的肩膀上,長生無所謂地吩咐道。
……
……
離道侶大典隻有二日。
碧喬百無聊賴地坐在鹿鳴峰的牢獄裏,時間長了,她發現就算是牢獄,空氣中的靈氣也比他們小千世界濃鬱得多,幹脆坐下來打坐修煉。
一晚上下來受益匪淺。
碧喬不免有些嫉妒:“中千世界的修煉環境還真是得天獨厚,若生在中千世界,就算是頭豬也能修煉到金丹期吧。”
不像他們小千世界,一宗門的弟子,隻有宗越師姐和林澤師兄修到過金丹期,她區區築基後期,已是宗門的領銜人物。
若是師弟師妹們也能享受到這般修煉環境就好了。碧喬不無嫉妒地想。
她想不通,都是修士,為什麼還要分個三六九等。
中千世界的修士,隻要出生中千世界,大多金丹、化神期打底;而他們小千世界的修士,就算集全宗之力,自己也拚盡全力,都未必能出一個金丹修士。
世事太過不公,碧喬也不想這樣酸。
正嘟囔抱怨著,忽然聽到欄杆外有動靜。
碧喬起身查看,就發現原本守在洞外的護衛被放倒,蒼瑤仙子出現在她麵前。
蒼瑤看著她,皺眉說道:“我倒沒想到謝亦竟直接將你關起,我來帶你走。”
碧喬其實也沒想到,但她也不是太想走。
這裏可以修行,宗越師姐也在這,隻要日後跟成為少宗主夫人的宗越師姐說清楚,說不定她也能留在這。
她不想跟蒼瑤去什麼蓬萊仙宗當證人了。
但她不好表現明顯,在實力遠超自己的蒼瑤麵前,隻能老實點點頭道:“好。”
她坐在蒼瑤的飛鳶上,問蒼瑤:“聖女你要帶我去哪?”
蒼瑤冷冰冰說道:“帶你去見宗越。”
聽到可以見宗越師姐,碧喬內心頓時躍躍欲試。
來中千世界數日,終於可以見宗越師姐了嗎?
然而讓她沒想到的是,走到半途,蒼瑤就改變想法,隻是讓她承認宗越就是她師姐後,就留影把她打暈關在客房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