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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想容自聽到“對孩子不好”那一句,腦子就漸漸恢複了清明。羊水已經破了,孩子還憋在裏頭,胎位又不是不正,隻是未曾開,若因為這個憋壞了孩子那還不如讓她死了算了。
“韓媽媽。”也不知哪裏來的力氣,雲想容一把攥住了韓媽媽的手:“不能再等了,用剪刀。”
先前預備了給雲想容接生的婆子都是宮裏頭的人精挑細選介紹來的。但因為皇帝的原因,緊急之中遣走了。
如今麵前這批人雖然不是給宮裏的主子接生,可也都是頗有經驗,經常走動在高門大戶之中,見過的貴婦人不知凡幾,見過生產時滋哇亂叫還不到生時就把力氣耗盡的,也見過疼暈過去,嚇暈過去的,卻沒見到臨產時能忍著陣痛時一聲不吭,還敢睜大一雙美目要醫婆用剪子的。
“夫人,這樣不妥。”韓媽媽第一個否決,就算她有止血的藥,也不能保證她劇痛之下會不會心疾發作。
然兩名產婆卻是道:“孩子的頭卡著,時間久了怕憋壞了。”用手在雲想容肚子上順了順,又摸了她的骨盆:“這樣雖造成些創傷,可對夫人自身也是好的,對骨頭的壓力小些。”
韓媽媽聞言臉色一瞬變的難看,產婆的意思很明白,在這樣下去,不但孩子危險,對母體也不好。
幸而她預備了上等的止血藥。
韓媽媽便起身,拉著婆子們小聲商議了幾句,片刻就吩咐人去預備熱水,自己則去外頭開了需要用得到的方子,產婆這廂也做好了切口的準備。
英姿被產婆叫了進來:“你扶著夫人,別叫她掙紮亂動。”又拿了幹淨的布巾塞給雲想容,示意她咬著:“待會兒夫人且聽我的,叫你深呼吸,你就深呼吸。”
雲想容靠著英姿的手臂半揚起上身,咬著布巾胡亂點頭,向下去看,隻看得到婆子撐起的大紅色錦緞褥單。
英姿眼見著產婆拿了剪子,嚇得臉色鐵青,摟著雲想容的肩膀下意識喚了一聲:“夫人!”
隨即,她感覺到懷中人身體猛然一緊,隨後劇烈的顫抖,呼痛聲終究是沒有出口。
“好了好了!看到頭了!”
“夫人,深呼吸,對,就這樣!”
……
屋裏有產婆的吆喝聲,有韓媽媽厲聲吩咐的聲音,還有英姿叫“夫人”的聲音,就是沒聽見雲想容的動靜。
朝霞似鮮豔的一滴朱砂,在平靜的清潭上逐漸將絢爛暈染開來,整個卿園都沐浴在晨光之中,沈奕昀卻感覺不到此景之美,朝陽之豔。
她不吭一聲,反而將他的心抓的更緊。婦人生產時不是疼極了嗎?她怎麼不叫喚?這麼憋著,萬一引的心疾發作可怎麼辦?
沈奕昀再也顧不得其他,驟然從圈椅起身,推門就要往裏闖。
丫鬟婆子看了一整夜都沒見伯爺有舉動,誰知道他這會子會突然發難?一個沒留神,人就已經闖了進去。
“伯爺!您怎麼進來了?!”韓媽媽手上端的藥壺險些扔了。
“我沒聽見動靜兒,我得看看她!”
沈奕昀往裏間衝去,密不透風的產室撲鼻而來的就是難耐的血腥味。
一個產婆正站在床邊指揮者:“夫人,深吸一口氣,對,用力……”
下頭則有兩個產婆佝身在撐起四角的褥單下。
而他的寶貝疙瘩,此時口中咬的白布上都已落下紅色血跡,正為了產下他們的孩子而拚命。
這個場麵想象中是一回事,親眼看到,又是另一番“慘烈”。平時連針刺破她手指他都舍不得,怎麼舍得讓她受這個罪!
不生了,絕對在也不生了!
沈奕昀心裏隻剩下這一句,衝去替代了英姿的位置,將雲想容摟在懷裏:“六兒,我來了,你別怕啊,聽產婆的話。我已經去了恬王府,皇上回來劉嗪就會主動提出和離了。以後在也沒有人能介入咱們,隻有你我了!六兒!”
和離?劉嗪提出和沈四和離?她們的婚姻,從此以後隻有他們兩人?再也不用考慮劉嗪?
雲想容早已暈乎的腦子終於抓住了一線清明,深吸了一口氣,再一鬆,突覺得身體撕裂般的痛處放大了無數倍,她叫都來不及,體內陡然一空,好像有什麼隨著血液奔流出去。
“哇”的一聲,是嬰兒響亮的啼哭。
“伯爺,是個小公子呢!”產婆將孩子抱去清洗。
沈奕昀則是摟著雲想容,將黏在她臉上的頭發抹開,又憐惜的用袖子為她擦汗,心裏疼著,口中輕快的打趣:“看你,還是醋勁兒最大不是?”
一句話,惹得英姿和韓媽媽都跟著笑了。
雲想容疲憊的扯了扯嘴角,恍恍惚惚墜入了黑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