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行銀莊的後院密室裏,一個瘦弱的男子正被吊掛在房梁上。
密室無窗,並沒有日光透進來,隻有牆壁上幾盞微弱的燭火散發著光芒,還有地上一盆燒得火紅的火炭。
男子上身的衣裳被除去,身上滿是鞭痕,已經奄奄一息。
“快不中用了。”
季三將手裏的鐵鞭丟在地上,轉頭看向身後正垂眼看書的男人,低聲問:“公子,還打嗎?”
男人沒有說話,隻是修長的手指又輕輕地翻過一頁書,季三心中便清明了。
他指了指地上的炭盆,吩咐一旁的人道:“用火炭燒,必定要將他弄醒。”
那人應了聲是,隨即便響起窸窸窣窣的走動聲音,還有火炭被夾起的嘶嘶聲。
再下一刻,一聲慘叫響徹室內:“疼啊——大人,求求您,求求您饒了小人吧!”
紙張翻頁的聲音終於頓住。
季衍之緩緩抬頭,目光淡淡地看向那人:“席明?”
季衍之將這個名字在口中含了一會,輕輕地吐出來:“你是叫這個名字吧?”
“奴才是叫席明,是叫席明。”叫席明的那個奴才意識已經快要模糊,因為劇烈的疼痛,眼淚和鼻涕混作一團,聲音也不清不楚的了,“可是奴才不知道,大人將奴才抓了來,究竟是為了何事啊!奴才隻是初家的一個小廝,從未招惹過大人……”
季衍之將書放在一旁的台子上,用帕子擦了擦手指:“你是沒招惹過我,可是。”
季衍之道:“你招惹了我的女人。”
席明怔怔地抬起眼,眼中的迷茫與驚懼一覽無餘:“您的女人?”
不止是席明,屋內的所有人,包括季三,也都露出了茫然的神情。
隻因著季衍之向來是不近女色的。
不僅是自己從未主動去找過女人,就連別人因為巴結而送上門的女人,他也是一眼都未看過。
去年宸王妃以為季家開枝散葉為名往季衍之的房中塞了三個侍妾,其中環肥燕瘦,各有千秋,季三本以為季衍之至少肯寵幸其中的一個,沒想到,季衍之竟因為有個女人獻媚時碰到了他的袍角,而一怒之下將三人盡數殺了。
這樣的季衍之,季三本以為他這輩子都會清心寡欲地度過了。
如今卻突然說,他有個女人?
事實上,季三察覺到季衍之的異常,今日已經不是第一次了。
大約是從三日前的早上,季衍之在睡夢中掙紮著不斷地喊“阿菱、阿菱”,又滿麵淚痕地驚醒後,季三便感覺到季衍之的不對勁。
阿菱是誰?這個名字季三從小就跟在季衍之的身旁,但從未聽過。
他也從未見過季衍之在任何的時候哭。
即便是他們少年時一同在魔窟訓練,因為受傷過重差點死在山洞裏的時候,季衍之也沒掉過一滴淚。
季三本以為季衍之是做了什麼噩夢,或是受了其他的刺激,是以這些天一直默默地觀察著他,可見季衍之隻是一如往常地看書、處理事務、練功,便稍稍放下了心。
直到今日,季衍之忽然派人去了初南成的官署,將他身邊的一個貼身小廝抓了過來,不問緣由便嚴刑拷打。
季三終於意識到他家主子真的有了一些不同。
不說別的,這初南成向來與他們井水不犯河水,半分交集也無,可他家主子為什麼忽然抓了人家的小廝……難不成與那個叫阿菱的姑娘有什麼關係?
季三心中還在百轉千回地沒回過神來,忽聽季衍之道:“便是你們家的二姑娘,初南安的嫡長女,初菱。”
果然是那個叫阿菱的姑娘。
季三如同被當頭敲了一棒,整個人都恍恍惚惚的。
他家不近人情的二爺,究竟是什麼時候看上了人家的姑娘的?
席明的腦子也是暈暈乎乎的,他怎麼也沒想到自己被打了這一頓,竟是因著阿菱姑娘。
先不說阿菱姑娘是初家二爺的女兒,與他服侍的大爺無關,再退一步,他也從未招惹過阿菱姑娘啊!
季衍之一眼便看出席明心中想的是什麼。
他垂眸轉動了下手上的扳指,冷聲道:“初南成是你的主子,那他的夫人趙氏,就不是你的主子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