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小姐!”程名振楞了一下,才反應過來對方說的是表妹朱杏花。“他男人呢,跟沒跟著一道回來!”
“不,不清楚!”來人輕輕搖頭,然後喘息著說道:“彩,彩霞姑娘,派,派了輛馬車,把她給你送了過來。具,具體,消息您得問表小姐。她,她馬上就到!”
“哢嚓!”一道閃電照亮黑沉沉的天空。周二公子是平恩縣令,有這沒良心的家夥在,能有任何好事發生麼?
見程名振臉色蒼白得可怕,王二毛上前拉了他一把,低聲勸慰:“你先別著急,鵑子的武藝不比咱們兩個差。等閑三五個人,根本奈何不了她!”
“是啊,七當家可是馬背上的長大的,等閑人根本不放在眼裏!”張瑾等人心裏直敲小鼓,卻強笑著開解程名振。為將者乃三軍之膽,如果此刻程名振失去了方寸,接下來的仗,不用打,結果也可想而知了。
程名振猶豫了一下,輕輕搖頭。“鵑子應該不會有事。劉黑闥的主力在南,平恩方向沒什麼大將。況且別人都知道她是我的妻子,無論念不念昔日的同僚情分,為了跟我討價還價,也不該太難為她!”
話雖說得肯定,他卻製止不了自家的頭皮一陣陣發乍。又帶領隊伍走了幾百步,歎了口氣,扭頭對王二毛吩咐,“你幫我帶著弟兄們,咱們今晚到甲水城內駐紮。我騎著馬先走一步,也許能接上小杏花!”
“呃……”王二毛伸手攔了一把,想告訴程名振自己目前的身份是押糧官,不能再像從前一樣插手洺州營的軍務。但沒攔住,隻好眼巴巴地看著程名振和幾名貼身護衛的背影,飛快地消失在茫茫雨幕之後。
聽著馬蹄聲去遠了,王飛向前湊了湊,用討好般的語氣跟王二毛商量道:“二哥,七當家她不會有事吧!她武藝那麼好,平素又積德行善……”
“閉上你的臭嘴!”一股無名邪火湧上王二毛心頭,狠狠瞪了王飛一眼,他大聲喝罵。“鵑子姐當年一個人,就能收拾教頭跟我兩個。隻要她不顧一切往外衝,劉黑闥帳下,誰能攔得住她?”
“對,杞人憂天。誰有那本事攔住七當家?!”張瑾也湊上去,提心吊膽地補充了一句。玉羅刹的名號不是白叫的,想當年在巨鹿澤中,除了她師傅郝老刀外,幾乎沒人堪稱敵手。雖然她不舞刀弄槍好多年了,可……
大夥一邊互相打著氣,一邊督促隊伍加快速度。白茫茫的雨幕裏,一條泥濘的道路從西指向東,每一個腳印都承載著一個熱切地希望。 每一個腳印都被雨水攪成泥漿,慢慢塗抹得幹幹淨淨。
程名振沿著官道策馬疾馳。胯下的楓露紫非常神駿,仿佛知曉主人的心思,自打邁開步子,三十餘裏速度就沒下降過。就在人和馬都精疲力竭的當口,遠處的雨幕下,終於露出了一角青灰色的馬車。程名振心裏猛然一哆嗦,強打著精神迎上前。車轅上的漢子抹了把臉,認出馬背上的人影,奮力拉住車閘,然後一個翻滾撲了下來。
“教頭,表小姐在這!”馬車後,幾名護送的漢子也跳下坐騎,衝著程名振大聲彙報。
“教頭……”沒等膝蓋落地,趕車的漢子已經哭出了聲音。“你可回來了,表小姐……”
“別囉嗦!”程名振跳下馬背,一把扯起趕車的漢子,“表小姐怎麼樣?有七當家和我娘的消息了麼?”
“表,表小姐在車裏!你,你問她!我不,不知道!”漢子抹了把臉上的泥水,哆哆嗦嗦回應。天冷,雨急,他的臉色被凍得蒼白,上下嘴唇也全然沒有半分血色。
程名振無心思再管他死活,鬆開手,上前一把扯下車簾。十幾名護送馬車的莊戶也圍上前,跳下坐騎,誰也不敢說話,眼巴巴看著程名振將昏睡中的朱杏花給拎了起來。
小杏花的模樣比剛剛來程家投靠時還要憔悴,一雙緊閉的眼睛深深地陷入了眼眶內,眼瞼青黑,臉色蠟黃,氣息奄奄。
“杏花,杏花!”程名振將小杏花橫在自己腿上,伸開被雨水濕透的衣袖,用力在對方額頭上擦拭。“你趕緊醒醒,別睡了。我在這兒,你嫂子和妗子怎麼樣了,你趕緊告訴我!”
朱杏花額頭本來已經沒了血色,被他用力擦拭了幾下,漸漸浮起一抹殷紅。一名侍衛摘下頭盔,在路邊舀了一盔雨水。程名振接過來,衝著小杏花兜頭澆去。剛剛擦熱的額頭被冷水一澆,昏迷中的小杏花立刻打了個寒戰,嘴角發出一聲**,慢慢地將眼睛張開了一條縫隙。
“趕緊醒醒。你妗子和你嫂子還等著我呢!”程名振伸出手,用力拍打笑杏花麵頰。到了這種緊要關頭,他也顧不得憐香惜玉了,能得到娘親和妻子的消息,不惜采取任何手段。
接連被拍了四、五下,朱杏花終於恢複了一點神智。睜開眼睛看見凶神惡煞般的程名振,嚇得奮力一滾,居然從對方膝蓋上滾了下來。“別殺我,表哥!”一邊奮力在車廂中滾遠,她一邊大聲哭喊。“別殺我,我是逃回來給你報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