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嗚嗚——————”洺州軍的角聲毫無防備的響起來,將周圍的群山喚醒。聽見角聲,本來亂做一團的洺州將士忽然就抖擻起了精神,迅速整頓隊形,從地上撿起早已藏好的步弓。挽弓,搭箭,將千餘支白羽射向天空。
幾乎呈四十五度角飛起來的雕翎羽箭帶著風聲,滑翔過一百二十步的距離,於敵軍頭上落下一陣暴雨。血花一朵朵在杜世貴身邊綻放起來,綺麗奪目。兩名忠心耿耿的親衛向其靠攏,用橫刀替將軍撥打羽箭。他們盡最大努力保證了杜世貴的安全,自己的身體上卻插了五、六支箭,失血過多,緩緩墜下坐騎。
上當了,杜世貴瞬間憑直覺做出判斷。山上哪裏的是一般的蟊賊,弓箭手比前些日子大夥碰到的正規**還訓練有素。轉眼之間,杜世貴所部弟兄,就有近三成掉下了坐騎。但攻擊已經發起,他們根本不可能向主帥傳遞任何消息,隻能拚命催動坐騎,試圖以速度來謀求生存的可能。
百步接陣,臨敵不過三矢。這句話指的是騎兵平原發起衝鋒,敵軍弓箭手的最大殺傷頻率。戰馬在平原上衝過一百步,隻需要四五息時間,在這段時間內,訓練有素的弓箭手可以射出三箭。未經訓練的弓箭手頂多發出兩箭,如果心慌意亂的話,一箭之後,就得轉身逃命,否則必死無疑。但今天的戰鬥,卻無法套用這句古話。山坡減緩了騎兵的速度,洺州營的弓箭手都是百戰餘生的老兵,才不會怕還沒衝到眼皮底下的敵人。隻見他們,由仰射慢慢改為平射,俯射,每個人都從容不迫地發了五支箭,才在號角的指揮下,慢慢從鹿砦旁退走。而山坡上,杜世貴的部下隻剩了不到十人,稀稀落落地跟在渾身插滿羽箭,全賴著鎧甲厚度才沒有當場戰死的杜將軍身邊,進也不是,退也不是,呆呆發傻。
“側開,側開,給大將軍報信!”杜世貴吐出一口血,聲嘶力竭地大喊。敵軍的長槊手已經替換到鹿砦後了,十幾名騎兵上前,隻能被紮成肉串。他眼中充滿了仇恨,卻沒有喪失理智。拚著最後的體力下達撤退命令,然後身體一軟,伏在馬背上,任坐騎馱著自己落荒而走。
沒等杜世貴撤離戰場,第二波攻擊序列已經趕到。他們幾乎親眼目睹了發生在袍澤身上的慘劇,一個個兩眼冒火。但騎弓的有效殺傷射程遠比不上步弓,又需要仰射,他們不得不忍住仇恨,將敵我雙方之間的距離拉到五十步之內。
想直接突破敵陣是不可能的了。於今之計,驍騎都尉孫大安隻想盡可能多地發出羽箭,利用馳射戰術,最大數量地殺傷敵人。鬆開馬韁繩,他左手握住弓臂,右手夾住三支狼牙箭拉開弓弦。這是草原勇士的絕技,三箭連珠,箭箭奪命。
訓練一名騎射手需要三年。三年時間,每天都是不停地策馬奔馳,彎弓,射箭。長期的訓練,已經令騎射手們有了必然反應。隻要靠近對手一定距離,就會將弓張開,羽箭搭上弦。或兩矢,或者三矢,他們將箭矢夾在手指間,追求最佳殺傷距離。以往這招使出,幾乎無往不利。但今天,對方長槊手不動如山的氣度,令大夥有點迷惑了。忽然,有人驚叫了一聲,將弓弦迅速鬆開。羽箭掠過七十餘步,射中了一名長槊手的頭盔,卻失去了力道,軟軟地落在了地上。
“等……”杜世貴大叫,試圖約束麾下不要浪費體力,繼續向迫近數步再發起攻擊。但很快,他也把三支箭連珠般發了出去,然後不管射沒射中目標,撥馬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