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沒等木排推進水裏,忽見正東方有黃色的煙塵拔地而起。緊跟著,“轟隆隆”,“轟隆隆”,馬蹄聲響若驚雷。震得河水都為之顫抖。
“老竇追上來了!”大夥驚呼一聲,七手八腳將木排往河道上推。看煙塵,來的騎兵至少有兩千之數。眾人武藝再高,個個以一當十,也經不起騎兵來回幾衝。
“留下幾個人跟我一道擋住追兵,程將軍帶領其餘人過河!”王伏寶拔刀站起,大聲命令。
“不行,你跟小九哥過河,我留在這兒吸引追兵!”王二毛一把搶過橫刀,大聲說道。
塵土看起來還遠,但對於騎兵來說,也就是一刻鍾的事情。如果沒人能吸引一下騎兵的注意力,萬一竇建德情急拚命,不顧將士們的死活下令泅渡追殺,大夥即便到了對岸,也未必能跑多遠。
正爭執不下的時候,河畔上突然傳來一陣馬鑾鈴響。一匹棗紅色的駿馬,馱著一個棗紅色女子,風馳電掣般向眾人衝了過來。來人之後,還遙遙跟著一百五六十名護衛,個個胯下都是百裏挑一的良駒,瞬間便衝到了大夥眼前。
“程名振,程名振在哪,程名振,你給我出來!”馬背上,紅衣女子大聲叫罵。
“是竇紅線!”程名振心裏暗叫一聲不好。如果大夥被這個糊塗任性的女子纏在岸上,待會兒竇建德大軍趕到,就一個都甭想走脫了。既然是這樣,幹脆一不做二不休。反正跟竇建德之間已經沒有挽回的餘地了,索性把竇紅線抓了做人質,也能給洺州營多換一些準備時間。
想到這兒些,他惡向膽邊生,抓起竇建德的描金令箭和佩刀,緩緩迎了上去。“我在這呢,郡主大人您找我麼?”
“你這狗賊!虧了我還把你當哥哥看!”見程名振臉上毫無愧疚,竇紅線氣得眼睛都紅了,策馬掄刀,衝著程名振兜頭便剁。以程名振現在的身手,怎會讓她剁得著?雙腳輕輕一挪,就把刀鋒避了過去。然後猛地一擰身,手臂向上一抄,已經把竇紅線的大腿從馬鐙裏推了出來。
被氣昏了頭的竇紅線促不及防,尖叫著從馬背上載了下去。身體在沙灘上打了個滾,橫刀沒頭沒腦地在眼前亂劈。一邊劈,一邊哭罵:“我把令箭交給了你。你帶了王大哥走就是。憑什麼殺了那麼多人?整個清河城都叫你們給毀了。你這下滿意了,這下滿意了吧?!”
程名振沒想到她會來這一手,一時間繼續上前抓她也不是,不抓也不是,隻好呆呆地站在竇紅線腳邊,聽她哭罵數落。
竇紅線的眾親兵也策馬圍了過來,一個個把手都按在了腰間。看樣子隻要竇紅線一聲令下,他們就要不管死活地衝上前,把程名振等人碎屍萬段。
整個計劃都被竇紅線的鼻涕眼淚弄得一團糟,程名振無奈至極。歎了口氣,壓低刀頭解釋道:“你哥哥早有殺我之心。我若是等到第二天早晨,恐怕非但救不出王大哥,自己的性命也搭進去了。別哭了,你大哥眼看就要追上來了。被他看到你這般模樣多不好。這事兒先記下,我們得抓緊時間渡河,改日再當麵向你賠罪,行不行…….”
最後一句話,簡直用的是哄小孩子的口吻。竇紅線抹了把眼淚,用刀尖指著程名振的鼻子大罵道:“你要不是做了虧心事,怎麼會怕我哥哥殺你?王大哥呢,你把王大哥藏哪去了?!”
“具體如何,你可以回頭問問你哥!”程名振懶得跟竇紅線爭辯,將令箭丟在竇紅線腳邊,轉身走開。反正對方這樣子也構不成什麼威脅了,幹脆由她去。自己先上了木筏,渡了河再說。
竇紅線雖然心性單純,卻也不是傻子。稍一琢磨,就發覺程名振說的話可能符合事實。顧不上再向對方興師問罪,站起來追了幾步,尖聲問道:“王大哥呢,你把王大哥藏哪去了!”
“我在這裏!”王伏寶早就把雙方的對話一字不落地聽在了耳朵裏,見竇紅線提及自己,立刻緩緩走上前來,低聲回應道:“你是來抓我回去麼,竇家妹子?!”
“我要是來抓你回去,又何必盜令箭給你!”竇紅線看到王伏寶,語氣突然又軟了下來。淩厲的目光也緊跟著變得溫柔,裏邊隱隱還帶著幾分愧疚。“姓程的把整個清河城都給毀了,我隻是恨他造孽。王大哥,你還好,沒受傷吧?!”
“沒有,謝謝紅線關心!”王伏寶搖了搖頭,笑著回答。慈愛地看著竇紅線,就像哥哥在看著一個頑皮的妹妹。“你偷了你哥的令箭,隻是為了救我?”
竇紅線沒有回答王伏寶的話,笑著問道:“你想好今後去哪了麼?”
“你知道如何跟你哥哥交代麼?”王伏寶歎了口氣,答非所問。
“我哥這回是打了敗仗,氣憋在肚子裏憋出了毛病,你別恨他。到了襄國那邊,記得早點離開。我哥早晚會打過去。你跟姓程的未必打得過他!”竇紅線看著王伏寶額角上新生出來的白發,笑著叮囑。
王伏寶笑了笑,伸手撣去竇紅線肩膀上的沙粒兒,“你以後別這麼任性。先回老家躲幾天,等你哥氣消了,再回來向他賠罪。否則,當著那麼多人的麵兒,他很難放過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