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深這個人啊!”元寶藏吃了口茶,慢慢回味。“有骨氣,有擔當,更難得的是對朝廷忠心耿耿。他執意要調動兵馬,老夫也不好攔著他。”
“是啊,大人有大人的難處。即便是屬下那邊,何嚐又不是忙得焦頭爛額。眼看著第一批糧草既要被他用盡了。這第二批糧草,屬下還不知道上哪給他挪動去呢!”聽出了元寶藏的本意,儲萬鈞微笑著試探。
郡兵們在家門口作戰,不可能像流寇那樣就地“籌集”補給。如果他將糧草輸送日期往後拖延幾天,魏德深就等於被勒上了一道韁繩,無論怎麼撒歡撩蹶子,恐怕也難逃後方的掌握。
這本是一條轄製對方的妙計,不料元寶藏卻斷然拒絕,“萬鈞切莫胡鬧。該給的糧草一定給足,給及時!老夫這邊還有一些別的安排,你千萬別好心辦了錯事!”
“屬下明白!”儲萬鈞馬屁拍到了馬腿上,帶著幾分沮喪回應。“希望魏郡丞也能理解大人此番胸襟,別辜負我等的一番努力!”
“你要是真明白,才怪!”元寶藏繼續笑著搖頭,仿佛背後藏著無數秘密般。
對於頂頭上司的權謀能力和做官水平,儲萬鈞向來是不敢質疑的。首先,能與楚公楊素有瓜葛,在楊玄感兵敗後卻沒受到牽連,就不是一般人能有的本事。其次,一邊對朝廷忠心耿耿,一邊還跟流寇眉來眼去,腳踏數隻船,卻從沒讓鞋子被弄濕,這也不是平常人能有的功夫。再次,元寶藏這個人雖然對賄賂來者不拒,卻從不主動貪墨,對屬下的饋贈也毫不吝嗇。有時候給屬下的回禮比受的禮物還貴重。即便如此,他手中的錢財卻越聚越多,總好像花不完。如果不是學過陶朱公的秘笈,恐怕天下無人能做到。第四……何必第四,單憑前三條,已經足以保障元寶藏在武陽郡的地位堅如磐石。大戶人家擁戴他,部屬敬佩他,至於升鬥小民們,雖然沒什麼見識,卻也曉得他們能於亂世中獨得安寧完全依賴於元大人的治政之功。日子過得雖然苦了些,從來不敢在背後胡亂嚼舌頭根子。
“你且來猜猜,魏郡丞在洺州賊麵前能堅持幾天?”看到儲萬鈞一幅低頭受教的模樣,元寶藏突然來了興致,得意洋洋地考校。
“這個?”儲萬鈞搖頭苦笑,絲毫不肯給同事留顏麵,“屬下以為,恐怕不取決於魏郡丞。上回王賊隻有了區區幾百人……”看了看元寶藏的臉色,他又將話頭向回掰了些許,“不過這次,好歹有楊大人在。也許能在關鍵時刻幫上魏郡丞一把!”
“指望那頭白眼狼,無異於緣木求魚!”元寶藏的笑容冰冷而古怪,“如果老夫所料不錯,楊大人肯定先行後退,待別人跟程名振拚得兩敗俱傷了,他再上前撿現成便宜!”
“屬下,屬下隻是不希望魏大人戰敗。畢竟,畢竟他亦代表著咱武陽郡的顏麵!”儲萬鈞被笑著有些尷尬,紅著臉解釋。
“如果你是程名振,你會怎麼做?”元寶藏安慰性地笑了笑,繼續問道。
“屬下,屬下隻是個文官!”儲萬鈞愈發小心了,將自己知道的情況仔細琢磨了一遍,然後用棋子粗略地擺了個形式,“屬下也不跟他硬打。逼著盧方元先上。然後這樣……”
擺出了幾粒子,迂回到地方背後,他猛然停手,呲牙咧嘴。“隻是,如果楊郡丞不戰先退,這招就落空了。賊又不甘心走空,掉過頭來,魏大人的境地可就危險了!.”
“大局未定之前,他不會在魏大人身上浪費力氣!”元寶藏也抓了幾粒棋子,慢慢在棋稱上演示。“依照老夫的觀察,那程名振也是個心高氣傲之人。魏郡丞雖然對朝廷忠心,可他那點本事,恐怕根本沒被程賊放在眼裏。在局勢未分明之前,盧方元想必也要觀望,不肯輕舉妄動。如此,洺州賊的左右兩翼雖然都有危險,卻都無關大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