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1.第三章 朝露 (三 下)(3 / 3)

偏偏有幾件衣物不知何時沒了蹤影,任她怎麼翻都翻不到。“哪去了?找了好幾遍都沒見?”杜鵑好生不耐煩,氣呼呼鼓起腮幫子。

“什麼重要東西啊?” 程名振見她不再提幫人說情的事情,也樂得不再提,微笑著追問。

二人現在已經非常有錢了,但杜鵑過日子還是非常仔細。從不亂丟衣物,哪怕是穿破了的,也會縫好補整放起來,留著送人,或者以備不時之需。這些美德讓程母非常滿意,私下裏沒少誇讚兒子娶了個好媳婦。有時誇得程名振都嫉妒,不得不舉出些杜鵑的缺點來“反駁”自己的娘親。

這一回,讓杜鵑著急的又是幾件微不足道的小衣物。“帕子啊,我春天時給你繡的擦汗帕子。繡著兩隻鴛鴦的那幾件,要麼不丟,要麼全丟,一個都找不見了!”

“哦!”程名振笑著點頭,然後又輕輕搖頭。

“你笑什麼啊?”杜鵑被他笑得心虛,豎起眼睛追問。

“那是鴛鴦啊,我一直沒注意!”程名振故意板起臉來,鄭重其事地解釋。

杜鵑刀槍劍戟樣樣能拿得起,唯獨這繡花針,拎在手裏簡直比丈八蛇矛還要沉重。不用追問,她也明白丈夫是嘲笑自己的繡工,把鴛鴦當成了鴨子。氣得跳將起來,揮舞著拳頭亂打,“那就是鴛鴦,我繡了六個晚上才繡好了一塊!不許笑,你放到哪去了,是不是故意給丟了!”

“我可真沒看見!”程名振笑著躲閃。“說不定你曬在外邊,被賊偷了去。就那麼小的一塊,隨便藏在身上便看不到!”

“誰敢?我宰了她!”杜鵑楞了一下,大怒。旋即,她發覺自己上當,笑著追了過來,“縣衙裏邊,怎可能有賊?再說了,幾塊帕子又不夠做衣服,又不能賣了換錢……”

說到這兒,她愈發覺得奇怪。停止對程名振的“追殺”,皺著眉頭道:“真的怪了,誰再窮,也犯不著偷擦汗的帕子啊。再說了,能進縣衙門的,有幾個還稀罕這東西?”

“再找找吧,估計是你放混了!”程名振也停止了“逃竄”,喘息著回應。衙門裏人多眼雜,夫妻兩個已經很少能有機會像剛認識時那般打打鬧鬧。偶爾重來一次,心裏還真的有幾分溫馨。

想起當年的情景,他的目光變得好生溫柔。杜鵑的目光恰恰也看了過來,輕輕一碰,便慌張地逃了開去。

“天真熱!”程名振笑著搖了搖頭,走到窗子邊,撩開細紗做的窗簾。大白天的,他可不敢胡來。

杜鵑的臉色紅得幾乎滴出血,垂下頭,脖頸彎成了一道溫柔的曲線。“楊令侃家女人托的事情,你甭操心了。我想辦法對付了便是!”為了打破此刻曖昧的氛圍,她強迫自己轉移話題。

“能不開這個口子,盡量別開!”話題最終還是轉回來了,程名振長長舒了口氣,低聲吩咐。

“嗯!”杜鵑剛才提到此事時還像隻刺蝟,此刻卻溫順如同家養的小貓。

“實在難做,你私下裏多給她點錢便是!咱們現在最不缺的,恐怕就是錢了!”程名振回過頭來,低聲衝妻子說道。

事實上,以三個縣今年秋天的糧食收成,還有通過各種渠道變賣師父留下來的財寶換回的那批糧食儲備,他治下再接納千十戶人家都不成問題。但是定下來的規矩不能因人而異,否則人人都可以不再把規矩當規矩,口子隻會越開越大。

還有一點他未曾說與杜鵑的考慮便是,今年自己在平恩、洺水、清漳三縣的屯田墾荒諸事進行得太順利了。非但張金稱那邊沒有出現變故,連事先準備好對付官府征剿或騷擾的方案都沒有一個用得上。程名振慶幸自己的好運,又不敢完全相信運氣。他不認為好運會永遠持續下去,如果不做些準備,變故一起,難免會手忙腳亂。

練兵、演武、聚草、存糧。他不是神仙,別人如何打算他猜不到。自己這方麵該做的準備卻時刻未曾鬆懈。哪怕是魏征的示好信隔三差五一封,從不間斷;哪怕是張金稱不斷地給他加官進爵,對他的請求很少駁回。

眼下的安寧,都是建立於足夠的自保實力之上的。為此,他不惜動用了一部分師父留給的財富。挖開距離平恩縣最近一處寶藏的那一晚,隻有夫妻兩個人在。雖然頭上漫天都是星鬥,依舊被寶藏的反光晃得很久沒能喘過氣來。

“娘咧,這得幾輩子才能花完啊!”清醒之後,杜鵑蹲在地上,遲遲不願起身。

“遇上比咱們厲害的強盜,一晚上就連命都沒了!”程名振當時推了妻子一把,苦笑著道。

注1:黑椒,小黑豆。古代人的粗糧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