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是熟人,咱們就有希望讓他把王二毛送回來。也省得小九子那邊天天忙得腳不沾地,連個好使的幫手都沒有!”六當家孫駝子半蹲在胡凳上,嘟嘟囔囔地提議。
“順便也寫封信,讓王堂主也回來吧!既然衛文升躲在黎陽休整,他就不用擔心路上受到攻擊!”八當家盧方元向上看了看,也小心翼翼地補充了一句。
滏陽之戰令巨鹿澤聲勢大振,但聲勢大振後的聚義廳卻變得有些冷清起來。七當家杜鵑和九當家程名振日日都忙著整軍,抽不出時間參與大事決策。四當家王麻子又因為擔心歸途中受到官軍攔截,躲在太行山的西側遲遲不歸。缺了這三個人,聚義廳中便隻剩下了六把交椅。以往大夥熱熱鬧鬧的議事,雖然總說不到點子上,但笑聲不斷。而現在,大多數時間卻是張大當家一個人說話,其他寨主、堂主隻是帶著耳朵一邊旁聽。
“此事,還得掂量掂量!”張金稱咧了一下嘴巴,苦笑著說道。“老麻子是在外邊呆得心野了,不想回來。哪是怕了官軍攔截?而那姓徐的跟咱們一向處得不好,如今又仗著翟讓的勢力,即便我親自求上門去,他也未必肯買咱們的帳!”
“讓郝老五寫信給他!”杜疤瘌接過張金稱的話頭,忽略了大當家對王麻子的抱怨,隻著重於瓦崗軍。“要說當年的事情,的確是我和老麻子眼窩子淺,看不出真人假人來,但你和老五對旭子和大眼都不錯啊。大眼兄弟也是個仗義人,否則也不會跟旭子一塊回中原了!”
“那倒也是!”張金稱點點頭,喃喃回應。好像很不情願跟瓦崗軍的徐二當家打交道。
巨鹿澤二當家薛頌在旁邊聽了好半天,此刻終於明白原來眾人口中的徐大眼,瓦崗徐二爺以及所謂的小王八蛋是指同一個人了。琢磨了片刻,低聲插言,“信可以寫,但我他們不會輕易把王堂主放回來,至少要咱們先承了情,然後才肯商量放人!”
眾頭領聞言,紛紛將頭轉向他。薛頌整理了一下思路,繼續補充,“你們記得那個房彥藻麼,就是在小九結婚時開口李密,閉口天命的那家夥。當時據他說,好像李密也去了瓦崗寨!那姓李的一直以天命自居,總想著號令天下英雄。如今瓦崗軍救了王堂主,這麼大個人情他不拿來說事兒,好像也不太可能!”
提及李密和房彥藻,張金稱的火氣又不打一處來,“去他奶奶的天命,姓李的多了去了,輪也輪不到他!老五,你寫信要人,說我張金稱這回謝謝瓦崗群雄仗義。改日翟大當家和徐二當家有用到我老張之處,隻要派人來打個招呼,老張必不敢推辭。至於其他人麼,幾別提了。他李密自己把自己當個東西,老子還沒工夫扯那個閑淡呢!”
由於當日房彥藻的過分強勢,五當家郝老刀對此人也沒留下什麼好印象。咧了下嘴巴,冷笑著道,“行,就這麼寫。隻提翟讓和徐茂功,不提瓦崗寨,更不提其他人。這年頭是個姓李的都自稱天命,咱們再賤,也不能上趕認主公去!”
眾頭領笑著點頭,都覺得郝老刀說得解氣。張金稱和薛頌等人又仔細商量了一回,最終決定由郝老刀出麵,看看能不能將王二毛接回巨鹿澤養傷。如果瓦崗軍執意要扣人的話,大夥再從長計議。反正不能過分低頭,讓某些神棍得了誌。
商量好了,張金稱又命人把剛才的斥候頭目鮑守信叫進中軍,重新布置了任務。命令他拿到賞錢後立刻帶人趕回武陽郡,仔細打聽瓦崗軍和右侯衛交戰的詳情。不必在乎花錢,如果能靠近元寶藏和魏征,再多的開銷也值得。
斥候頭目鮑守信領命而去,飛馬潛回武陽郡治所貴鄉。沒等探聽到瓦崗軍大戰右侯衛的詳情,卻猛然聽聞了郡守元寶藏跟縣丞魏德當眾爭執,差點發生火並的消息。
“魏縣丞怎麼會跟郡守大人鬧起來,那不是拿雞蛋碰石頭麼?”剛剛得到一大筆活動資金,鮑守信自覺氣粗,將自己喂熟了的戶曹小吏湯祖望扯進後屋,迫不及待地追問。
“這,這個……”小吏湯祖望賣給鮑守信的消息純屬道聽途說,根本非親眼所見。以他這個級別,也根本混不到元寶藏身邊。但強烈的自尊心和沉甸甸的銅錢卻不允許他實話實說,隻好硬著頭皮,胡亂編造道:“還不是因為上次出兵全軍覆沒的事情?元郡守是心疼弟兄們,所以不想再多招惹麻煩。魏縣丞卻總想著重整兵馬報仇。一來二去,他們兩個就鬧了起來。其實咱們郡守大人向來是明白人,平素對綠林好漢也是極為推崇。隻有魏縣丞那頭倔驢,沒事總想給自己找點麻煩!”
鮑守信琢磨了一會兒,輕輕點頭,“哦,原來是這麼回事!那最後爭執誰贏了,魏大人還是元大人?”
“那,那!”一句假話說出來,就得更多的假話來補漏,湯祖望臉色一紅,訕訕解釋道:“大人們爭執,怎可能一天就爭出結果來。咱大隋的規矩,錢糧民政歸郡守管。軍務卻歸郡丞、縣丞管。武陽郡一直沒有郡丞,貴鄉縣又是郡府所在,縣丞級別不高,卻也能頂個郡丞使喚!”
“哦,這麼複雜,真難為你了”鮑守信有些失望,臉上卻依舊堆滿了佩服的笑容。“也就是您老,別人還真弄不清楚其中道理。上次黃河岸邊的戰鬥詳情,最近你又聽人說起過麼?你別多想,我也就是隨便打聽打聽,拜托您老給盡心問問。咱們東家是做小本生意的,道路是否安生,涉及到很多人的飯碗。”
明知道眼前這個自稱小販,卻長得膀大腰圓的家夥未必說的是實話,湯祖望卻從對方的恭維中得到了很大的滿足,想了想,笑著回應,“我已經打聽過了,但人家不肯多說。你知道,郡守府雖然大,能領兵的卻就那麼幾個人。我也得拐彎抹角才能攀上交情……”
說到這兒,他故弄虛玄地打住話頭,眼珠子滴溜溜在屋中亂轉。鮑守信心領神會,立刻從腰間摸出兩個銀豆子,加起來足足有一兩多重,輕輕塞進湯祖望衣袖內的隱藏口袋中,“煩勞您仔細給問問,我們東家一著急就亂發脾氣,弄得我們的連年都沒能過安穩……”
小吏湯祖望每月的薪俸不過才兩吊半錢,何時見過整粒的銀豆子?單感受著衣袖中沉甸甸的份量,已經激動得語無倫次,“一定,一定,我明天剛好去找魏長史呈交賬簿。最早把消息傳回來的就是他老人家,我拐彎抹角問問,應該能探出些新消息來!”
“那小的就指望您了!”鮑守信長揖到地,滿臉獻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