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果非常驚人。在雪地裏連續行軍的武陽郡兵本來就已經精疲力竭,再加上戰鬥經驗不足,簡直就像一群羔羊般遇到了屠夫。整個營地一片狼藉,帳篷東倒西歪。幾乎每一座帳篷旁邊都橫著屍體。大部分都是背上挨了一刀,血盡而亡。也有正麵倒下的,但很少人手裏拿著兵器。他們是在準備投降時,被高速衝過來的馬群踏死的,渾身上下沒一塊骨頭完整。
如果剛才聽到號角聲的刹那,雄闊海就帶住馬頭的話。他極有可能會成為此戰的最後一名陣亡者。被來不及收韁繩的自己人撞下坐騎來,活活踩死,而不是死於兩軍陣前。這可不是一種光彩的結局,雄闊海是個知道好歹的人,清醒過來後嚇得冷汗連連。他非常歉意地朝朱老根兒拱了拱手,以謝對方及時將自己打醒。朱老根兒卻撇了撇嘴,笑著罵道:“虧你長了這麼大的個子,居然嚇成了失心瘋!奶奶的,老子當年第一次上陣的時候……”
“剛聽見號角就嚇尿了褲子!”沒等朱老根吹噓完,有人迅速接過話茬。四周立刻響起一陣善意的哄笑,笑鬧聲中,雄闊海的心情慢慢放鬆下來,目光也漸漸恢複了明亮。
“我……”他想開口說句自我解嘲的話,聲音發出來卻想劈柴一樣幹澀。眾弟兄們又是一陣善意的哄笑,臉紅脖子粗的朱老根拍了拍雄闊海的肩膀,兄長般安慰道:“得了,啥都甭說了。誰第一次都這德行。過了這關就好,你能跟上大夥,就已經比別人強了很多!”
說說笑笑間,他們開始翻檢戰利品。綠林豪傑自己無法打造合格的兵器,因此每次戰後都恨不得拿耙子將戰場摟上一遍。據朱老根介紹,大夥手中的橫刀都是這麼得來的。雄闊海跳下坐騎,跟著大夥一道在屍體堆中搜尋。血腥氣依舊熏得他想嘔吐,但此刻他的眼睛卻不再紅了,隻是盡量不去看死者臉上絕望的神色。
武陽郡相對安寧,郡兵的裝備看起來頗為齊整。很快,大夥就發現了一個竅門兒,大多數郡兵臨死前根本沒來得及抄家夥,鎧甲和兵器都好好地堆在倒塌的帳篷內。他們一個挨一個帳篷翻檢,像小孩子在野地裏撿蘑菇般,每有大的收獲便發出陣陣歡呼。在歡呼聲中,偶爾夾雜起幾聲慘叫,那是有人在向未死透的郡兵身上補刀,誰都明白是怎麼回事,誰都裝作沒聽見。
在一座很大的帳篷內,雄闊海撿到了一把裝飾精美的寶劍, 還有一堆毛筆、硯台。那都是非常值錢的東西,他小時候非常渴望卻無力擁有。朱老根兒見到後卻嗤之以鼻,笑著調侃道:“想考秀才麼,你拿那玩意幹什麼?”
“這,這帳篷裏邊住的應該是個大官兒!”雄闊海憨憨地笑著,放下毛筆、硯台,舉起寶劍,“這把劍很漂亮,給王將軍帶上,肯定很威風!”
“兩軍陣前,劍是最沒用的東西!”朱老根笑著搖頭,順手抄起一把被丟棄的陌刀遞了過來,“這個給你,你胳膊有勁兒,即便在馬背上,也能湊合著當單刀使!”
雄闊海接過陌刀,用力掄了兩下,發現果然比輕飄飄的寶劍使著順手。嗬嗬笑了幾聲,跟在朱老根身後鑽出了軍帳。剛一伸直腰,他就發現了外邊的情況變化。剛才還在嘻嘻哈哈撿戰利品的袍澤們全跑動了起來,大包小裹丟了滿地。
“上馬,上馬整隊!”慌亂間,他聽見王二毛在遠處大喊。抬頭再看,隻見去追殺潰兵的袁守緒、柳老三等人疾奔而回,在他們身後,一道暗黃色的洪流隆隆而來,遮天蔽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