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賞錢,賞錢。你們這些廢物點心!拿著錢回家賣肉補身子”不待程名振開口,王二毛立刻從褡褳中抓出大把的肉好,一把把塞進轎夫們的懷裏。抬轎子的少年們又是一陣哄笑,不敢再捉弄杜鵑,穩穩地將轎杆放在肩膀上,大步前行。
轉眼來到程名振的營地門口兒,早有王二毛的幾個妹妹,帶領著一群少年少女堵住去路。男孩子們頭頂青羊、烏雞、青牛三種麵具,擋在轎子前蹦蹦跳跳。女孩子們則唧唧喳喳圍住程名振,討要糖果點心。這個難題不能由王二毛出麵,杜鵑的貼身衛士紅菱、彩霞還有周寧三人,各自拎起一個小柳條筐,將裏麵所盛之穀物、豆子以及金錢、幹果等物望門而撒。由男孩子們扮演的攔門三煞,青羊、烏雞和青牛在豆子、稻穀的打擊下,抱頭鼠竄。女孩子們則撿起金錢、糖果,然後站在路邊齊聲吟唱,“撒豆撒豆,散葉開枝。灑子灑子,穗穗相連。豆子豆子,穗穗萬粒。散葉開枝,兒孫滿堂…….”一路上簇擁著花轎唱過去,一直唱到新人的院子門口,歌聲方才縈繞而歇。
到了程家,抬轎者又不得不停住腳步。王二毛舉首望去,隻見三個身材橫著量也有四尺寬的肥胖婦人,並肩擋在院子門口,將去路擋了個嚴嚴實實。“給我搬開!”女將紅菱一聲令下,負責送親的女兵們蜂擁而上,扯手的扯手,抱腿的抱腿,立刻將程家花了重金請來的堵門婦人像抬豬一個給抬起來,笑嗬嗬地院子外的草叢中一丟。然後沿門口站成兩排,護住花轎前進道路。
“打”開了進院門必經之路,花轎也到達了目的地。杜鵑在裏邊已經悶了一身汗,按規矩卻不能著急出來透風。吹吹打打間,程家請來幫忙的賓客將數片彩色麻布,一片片鋪於轎子下方。每兩片之間的距離恰恰超過了兩尺,讓新娘子的“蓮步”剛好踩不到邊緣。
眾賓客等著看新娘子討饒,卻沒想到這點兒小伎倆根本難不住巨鹿澤七當家,當程母請來的“全福人”剛剛用筷子將轎簾挑開,輕聲吟起囍歌,她立刻從轎子中魚躍而出。兩手提著嫁衣,雙足輕點,燕子抄水般從麻布上掠過,鞋子底上非但沒沾上一星泥土,反而淩空越過了若幹布片,根本就沒有在上麵借力。(注2)
“好!”周圍的賓客喝了個滿堂彩。扭頭再看杜鵑,卻發現剛才還風風火火的新娘子此刻卻頭頂紅色罩麵,手牽一條紅色絲絛,小鳥依人般跟著程名振步入正堂去了。
新人進了正堂,整個婚禮也就達到了最**。巨鹿澤大當家張金稱穿了身鎏金繡蟒的長袍,帶著頂黑段高冠,笑嗬嗬唱儀,祝詞,招呼夫妻交拜。隨後群雄中又推出年齡最大的一個,代表河北的綠林同道上前致辭。然後有人提來拴著紅繩的一雙金盞,於其中倒滿了酒,請夫妻二人痛飲合巹。(注3)
喝過了合巹酒,在賓客們的祝福聲中,又有人送上一根長長的秤杆,上麵有純金打造的福、壽、祿三星。程名振此刻已經被幸福衝暈了頭,像江湖人手中的提線皮影一樣,被大夥擺來擺去。在張金稱的指點下,提起秤杆剛欲挑開杜鵑頭上的罩紗,送親的女兵們卻又攔了過來,要求聽新郎當場吟一首“卻扇詩”才肯讓開。
前來觀禮的賀客都是刀頭添血的亡命徒,程名振怎好賣弄斯文。笑了笑,帶著幾分熏然之意說道:“姐姐們饒我一次,今天實在高興,讀過的詩文半句也想不起來了!”
群雄被逗得哈哈大笑,都覺得少年人幹脆爽快,實在是堪稱同道。少女們卻不肯依,非要程名振露一手絕活不可。眼看著外邊的日影已經到了正中,再耽擱下去就會誤了囍宴,程名振猶豫了一下,拱手相求,“文的不行,我來武的可以麼?反正玩刀弄槍,正是我輩本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