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長夜是一個社畜。
就像是芸芸眾生中最平凡的那根草,平凡的家庭,平凡的學曆,平凡的麵貌和工作。
父母離異後,她跟隨外公外婆長大,初中外公外婆去世後,就成了父母的拖油瓶。
爸爸帶走了弟弟,母親嫌她會影響自己的再婚。
她就像一根野草,在牆縫裏長在了。
上了個三流大學,畢業後找了個平凡不過的文員工作,日子過的像一潭死水。
可死水之下,也有無數水草在肆意生長著,像是生活的鬼手,抓住過路人的腳,想將他們拽入深潭。
起因是父親患病,弟弟將讀大學,她就這麼莫名其妙的扛上了這些壓力。
從996的社畜,變成下班後還要四處打零工的狀態。
她像是個包子,承受著外界的指責,血緣綁縛的壓力,唯一能宣泄的地方,隻有網絡。
……
薑酒結束了一天後廚的打工,這是一場模擬生活,她將自己完全代入寧長夜的這個角色裏。
六點起床坐三個小時的地鐵,趕到公司打卡,開始冗雜枯燥的文員工作,下班後又趕去下一個打工地點。
周末會打一些零工。
保潔員、洗碗工、外賣、快餐店員、發傳單……
將自己變成一頭不會累不會叫苦的老黃牛,麻木的賺著那一點點的零錢。
比起身體的疲乏,更痛苦的是精神上。
此刻她是寧長夜。
她回到了寧長夜的家,一個狹窄的地下室。
隻能容納一張一米一的床,馬桶洗手台就在床邊,床角堆放著一些鍋碗瓢盆。
沒有天窗通風口,空氣裏全是憋悶的氣味。
老舊手機的觸控屏已經不靈了,上麵最新的短信是來自醫院的催款提醒。
還有來自‘弟弟’和‘父親’的哭求,來自‘親友’的問候。
‘弟弟’說:姐姐,我不讀書了,我打工賺錢給爸治病。
‘父親’說:女兒,你太辛苦了,別管爸了,讓爸死了算了吧……
‘親戚’說:長夜啊,你可不能不管你爸爸和弟弟,他們爺倆隻能指望你了……
長姐如母,你弟弟也是你以後的倚靠,他出息了,你以後日子也就好過了……
找你男朋友借點錢吧?以後你倆要結婚,他幫你也是幫自己……
……
下一條短信,是信用卡的還款提醒。
薑酒打開微信錢包,顯示剩餘金額隻有2.4。
這個錢,大概隻夠早餐買一個包子。
她蜷坐在皺巴的床上,仰頭看著頭頂蛛網纏繞的白熾燈。
“為什麼呢……”
她當了半個月的寧長夜,可是她還是沒明白一個問題:
——寧長夜她自己到底想要什麼呢?
要成為一個人,首先要知道這個人想要什麼。
可不管她這段時間怎樣去試著成為寧長夜,去用邏輯解釋她行為的總總,但薑酒都沒明白,寧長夜她想要什麼?
不愛自己的父親,為何要救?
沒有感情的弟弟,自己為何要負責?
她把自己活成一頭老黃牛,到底是為了什麼?
明明她不想管,也不想救,明明她對這一切厭惡至極!
……
雲渺天洲。
薄一白看著監控裏薑酒的模樣,皺起了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