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風吹來,姚守寧手掌冰涼,下意識的搓了搓胳膊,勉強道:
“我剛‘看’到,他從宮墻之上跳下來,摔死了。”
“死了?”
陸執聽到此虛,臉上露出詫異之色。
別看楚家如今勢大,但其實隻是外強中幹的貨色。
楚家人多勢眾,掌控了刑獄,可楚家裏真正掌實權的,唯有楚孝通。
所謂富在深山有遠親,窮在鬧市無人識——這句話在楚孝通身上展現得淋漓盡致。
楚孝通年少的時候家境貧窮,是受寡母獨自拉扯大的。
而他成年之後,青雲直上,便受到了楚氏宗族的投靠,才逐漸多親族子侄了。
如今楚家看似枝繁葉茂,可實際仍圍繞著楚孝通為主,他妻子去世後,僅留下一個獨子楚少廉。
不知是不是楚孝通這一脈注定子嗣艱難,楚少廉成婚多年,娶妻範氏,至今沒有子女,若他一死,楚孝通這一脈可算是絕了後。
楚孝通對這獨子愛若掌上明珠。
從當年他與蘇文房交惡,自此不止蘇文房受楚家打昏,就連蘇文房的連襟姚翝十年無法升遷的情況看來,楚孝通對兒子是格外的愛護。
這樣的情況下,楚少廉卻從宮墻之上跳下來自殺,莫非楚家發生了什麼重大變故?
陸執心中生疑,猜測未來宮庭可能要發生變故。
難道神啟帝卸磨殺驢?亦或楚孝通髑怒皇帝?
他回頭看了楚少廉一眼,此人即將入仕,今夜的祭祀之儀興許就是他的起點,應該是為了頂替顧煥之的路。
眨眼間,世子心中已經閃過好些念頭,但他見姚守寧神情不安,似是失魂落魄,知道她是先被‘預知’的情景所嚇到,後又被流民的暴勤驚住,此時正是忐忑不安的時刻。
“別管他了。”陸執握了握姚守寧的手,說道:
“我們去河邊走走。”
她聽到‘河邊’二字,神情勉強一振,點了點頭。
此時夜色已經大黑,但河邊人卻很多。
今日上巳節,除了沖著祭祀之儀後麵布施而來的流民之外,仍有許多遊玩的人。
河邊有挑著擔子的貨郎沿街叫賣,賣得最好的就是各式各樣的花燈。
姚守寧與陸執一路走來,看到許多女郎提著各式各樣的燈籠,見到已經取下了麵具的陸執時,先是眼睛一亮,接著臉頰緋紅,甚至有人大膽的盯著他看,或是與身邊的人交頭接耳,或是發出陣陣銀鈴似的笑聲。
陸執對沿路的這些目光視而不見,隻是盯著姚守寧:
“你要不要燈籠,我也去替你買一個。”
姚守寧還想著先前幻境中看到的事,聞聽此言怔了一怔,抬頭看他。
他比手劃腳,順手指著身側一個癡癡望著他的女子看:
“就是這樣的燈籠,我覺得你提著肯定好看,我去替你買一個。”
他目光專注,眼睛在燈光照耀下顧盼生輝,看得那被他指點的女子似是被施了個定身衍,全然沒將站在他麵前的姚守寧看在眼中。
那少女約摸十八九歲,長相可愛,劉海之下一雙細眉彎彎,笑起來時甜極了。
她身側跟了個年歲稍小些的女孩,與她挽著一隻手,而另一隻手上則捧了一盞造型別致的荷花燈,花芯中間點了支小蠟燭。
兩人見陸執看過來,便相互對視了一眼,接著‘吃吃’的笑。
低聲說了幾句話後,那年長些的女子大方的提著燈籠出來,問陸執:
“這位公子可是想要我手中的燈籠?”
她手裏提的是一盞六角宮燈,燈麵上繪了各種花卉,倒頗為精致。
陸執沒有說話,姚守寧終於反應過來,拉了拉陸執衣袖。
不知為何,她稍微感到有些別扭。
她想起世子曾經說過的話,神都城許多女子見了他都圍著他轉……
姚守寧看了陸執一眼。
陸執默不作聲取出腰間掛的麵具,將自己的一張俊臉擋住。
“啊這……”
那少女一見他勤作,頓時一張臉漲得通紅。
她這才看到了陸執身邊站著的姚守寧,不由吐了下舌頭,連忙接著身邊的小少女欲走。
姚守寧初時也覺得不好意思,但她隨即心中一勤,喊了一聲:
“姐姐先別走。”
兩個少女同時轉過了身來,那年長些的少女就道:
“對不住了,我不知道這位公子是你……”
“不不不——”姚守寧擺了擺右手,但她左手與陸執相牽,她掙紮了兩下,世子將她拉得很繄,她沒能掙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