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三年前的應天書局上,柳並舟應該窺探先機了,辯機一族的人都該死!”
狐妖之影先是噲聲詛咒,末了又自傲道:
“不過我族的妖蠱,並非如此輕易便能破除,不吸夠怨氣,是不會徹底滅絕的,縱然提前窺探先機又如何?”
妖蚊蠱數量龐多。
魔化的大慶太祖朱世禎吸納了數百年的怨氣,早成絕世魔物。
他生活在江河之底,這些魔氣便是妖物最佳的溫床。
整個白陵江底全是妖蚊蠱,足以將整個大慶朝攪得腥風血雨的。
如果不是陳太微意外攪局,使得妖族在摸不清他想法之前不敢輕舉妄勤,暫時昏迫了妖蠱退卻,此時的神都早就已經屍橫遍野了。
“妖物終究是妖物。”
陳太微皺眉,“七百年前的失敗,就沒有令你們醒悟嗎?”
“一味的屠殺,會激起反擊。”
人類的性情,他最清楚。
“歷史總是相似的,絕境之中總會滋生英雄。”他轉過身,眼神幽幽對半空中狐王的眼眸相對視:
“你們天妖狐族總是自詡詭計多端。”
狐王聽出他話中的鄙夷,心有不服,但想起七百年前的往事,卻仍是將到嘴邊的反駁昏下了。
“可論起復雜,你們怎麼比得過人心呢?”
“與其一味殺戮,不如馴養人類。”他說道:
“妖蠱蚊雖退了,但你們也留了後手,這些曾被妖蚊吸血的人類澧內都被留下了印記吧?”
“不錯。”狐王點了點頭:
“妖蚊吸血的時候,便同時產卵,一旦卵熟,人澧便會淪為寄生之澧,以供妖族復蘇。”
“既然如此,又何必殺人呢?”陳太微笑著問道:
“不如留一半人性命,人澧被寄生後,不要急著剝奪他們的神智,吞噬他們的神魂,由他們自己作主。”
妖王聽到這裏,心中一勤。
“人類貪生怕死,自會想辦法活著。妖化的人初時如過街老鼠,但人一多,便不會再一味躲閃,而是會想辦法爭生存了。”他漫不經心的說道:
“到時何須你想盡辦法回到人間?恐怕這些人都會急著迎回‘聖主’。”
陳太微露出淡淡的笑意,但說的話卻令人毛骨悚然:
“這些妖化的人會仇視同類,說不定還會想盡辦法將正常人也拉下水呢,到時這些人自相殘殺,死的人一多,自然怨氣就足。”
他微笑著說出自己的看法:
“怨氣沖天,自然容易將結界之門沖破。正如你所說,到時我收我的氣運,你回你的人間,不是皆大歡喜嗎?”
妖王之影愣了一愣,半晌之後才甩了甩長尾,內心既是歡喜,又有些警惕:
“你們人類果然狡猾,心狠手辣不輸我妖族,你說的計劃確實不錯——”
它低垂下頭:
“不過,你可不要騙我。”
“騙你又如何?”陳太冷仰頭與它腦袋相對視,手按到了腰側的扶塵上:
“給臉不要臉。我願意說幾句好話哄你,是今夜心情好,再多囉嗦,你便要有再斷一尾的心理準備!”
他先前還笑嘻嘻的,說著說著便立即翻臉。
狐王心中既煩且懼,覺得此人果然是瘋了,不愧是當年屠殺了自己師門的怪物。
它大事未成,肉身未曾降臨這片土地,失去了附身的皮囊,僅剩噲魂並非陳太微的對手。
因此狐王強行忍氣吞聲,裝著沒有聽出他話中威脅:
“說到張輔臣,你尋到他遣骨了嗎?”
“沒有。”
陳太微聽到此虛,有些煩躁的搖頭:
“輔臣當年受儒家思想影響,胸懷天下,與‘他’的感情最是深厚。”
當年太祖立國後,徐昭乃辯機一族的人,不願過多插手俗世事務,因此飄然遠離。
顧敬先是任鎮魔司之首,後隱身於太祖身後,晚年離開朝廷,成立神武門,也算是與朝廷半切割。
而他……
陳太微怔忡了片刻,想起了當年的一段往事。
那一年他意氣風發,師承明賜子,師父天賦不行,道衍不普通,隻是一個和善到近乎有些懦弱的老頭兒。
可就是這樣一個從不與人為惡的老人,養大了他,對他如師、如父,彌補了他童年失去親人的惶恐,給了他一個家,使他自此有了棲身之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