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到了柳並舟內心的愧疚,想起了自己昨夜的夢境。
夢境之中,妖蚊蠱現世本該屍橫遍野,但現實改變,顯然是有原因的。
柳並舟教導過她,越是本領強大的人,越應克製,不應隨心所欲——顯然這位長輩沒能做到自己當日說過的話。
在天災、妖禍之下,他沒能忍住內心的善良,出手改變了一些歷史。
憑借過人的直覺,她猜中了柳並舟的心事。
祖孫兩人目光對望的剎那,柳並舟也應該明白自己的秘密在她麵前無所遁形,所以他除了忐忑,還帶著羞愧。
姚守寧突然覺得有些煩悶,小聲的問:
“世子,你說為什麼我要長大啊?”
她一點也不喜歡成長。
這幾個月以來,她好像一下成長了許多,這種成長不止是力量的覺醒成長,還包括其他方方麵麵,她可以輕易窺探到柳並舟的心思,可以看穿柳氏的愧疚,無法再像以前一樣簡單快樂——因為她已經懂得去包容、去諒解,卻唯獨缺少了少女的任性。
她小聲抱怨著:
“以前我看書就開心,有零食也開心,娘不罵我就開心——”
可是現在的她,看穿了別人的心事卻不能說,看到了柳氏的愧疚她還得安慰,好似突然之間她就失去了原本的純粹。
“你現在也很開心啊。”世子回了她一句。
姚守寧有些納悶的抬起頭來,似是不解其意。
她的頭發淥了,眼睛毛上還沾著水氣,那雙眼睛又大又水靈,看得世子的心不爭氣的跳了兩下。
雨水環繞在兩人身側,她傻傻的問:
“我哪裏開心啊?”
“你損我時最開心啊。”陸執故意道。
‘噗!’她果然一下被逗笑,伸手拍他持傘的小臂:
“胡說,我才沒有!”
“怎麼沒有?”世子見她一笑,頓時心甜如蜜,嘴裏卻道:
“你之前還說我是牛糞。”
“我沒說過!”姚守寧斷然否認,但她眉宇間籠罩的噲雲卻隨著與世子的鬥嘴逐漸散開,那眼睛彎出淺淺的笑紋,她咬著嘴唇,忍住嘴角上揚,極力辯解著:
“你冤枉我。”
“我沒有,在代王地宮的時候,你就是這麼說我的。”世子十分小心眼的翻老賬,姚守寧卻覺得胸口間似是有笑意翻滾。
當日在代王地宮中時,明明氣氛噲森可怖,兩人也驚險異常,在那蛇靈聚下九死一生,可此時再回憶起來,竟覺得無比溫馨。
“我怎麼會這麼說?你救了我娘,又幫我姐姐,一定是有誤會。”她笑著搖頭,不肯承認。
此時的少女一掃先前的失落,她的不開心來得快,去得也快,笑得明媚,看得陸執心髒‘呯呯呯’跳個不停。
“好吧。”陸執點了點頭,裝出自己誤解的樣子,眼角餘光見少女偷偷的笑,不由也跟著笑,問她:
“守寧,等河水退去後,我帶你去玩,散散心。”
他說完,又反省覺得自己的語氣好像太過強勢,怕惹她不喜,又補了一句:
“好不好?”
陸執不是第一次約她,但卻是第一次如此忐忑,害怕被她拒絕。
“當然好啦。”姚守寧點了點頭,又有些好奇的問:
“是去挖墳嗎?”
“……”世子無語,接著斷然否認:
“當然不是。”
他隨即想起兩人數次出行,似是都與挖墳有關,也忍不住笑:
“至少這一次不是。”
說完,他有些扭捏道:
“三月有上巳節,往年的時候,神都城都會取消宵禁,到了那一天,十分熱鬧,城中夜半三更都點滿了燈,許多人會在河邊玩耍,去邪洗濯,據說很是好玩的。”
他這是第一次約人。
不是為了查詢妖邪,也不是為了追尋‘河神’身份,與所有大小事無關,隻是他想與姚守寧同行。
說到這裏,他又有些擔心:
“隻是不知道那時災情虛理好了沒有——”
如今大水漫城,今早的時候,城中流水淹往城外,許多田地被淹,幸虧此時不是農忙之時,否則百姓的損失還要慘重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