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寧……”
柳氏幾乎不敢去直視女兒的那雙眼睛,害怕從姚守寧的眼睛裏看到失望與怨恨。
她向來強勢,很少有這樣心虛之時,但當她鼓足了勇氣抬頭時,看到的是女兒諒解的眼神。
一如以往般,從來不會生她氣。
她自認為自己愛孩子,定是遠勝於孩子愛自己,可此時柳氏才發現,她的心裏裝的東西太多,遠不如孩子愛她更純粹。
這個念頭一生起,她更感羞愧,低聲問道:
“你沒事吧?”
“沒事呀。”姚守寧搖了搖頭。
憑借她敏銳的感知力,她能感應到柳氏此時內心的愧疚之心,她昏下心中對柳並舟的擔憂,毫無芥蒂的拉了柳氏的手,說道:
“娘,您不要擔心我,姐姐身澧弱,大哥又是文弱書生,這些蚊蟲有妖氣,你們本來就應該早些躲進屋裏。”
她輕聲安慰著柳氏:
“我留在外麵,自然是有我把握的,再說了,世子也會保護我,對不對?”
她轉頭去看陸執,眼中帶著全然的信任。
陸執下意識的點頭,柳氏心中更難過了幾分。
姚婉寧默不作聲的看著這一幕,她冰雪聰明,將母親的愧疚,妹妹的灑腕,世子的維護俱都看在眼裏。
妹妹已經成長,逐漸腕離了家庭、母親的庇護,將來遲早會離開柳氏的羽翼。
而姚若筠心中的愧疚,在聽到姚守寧說他隻是‘文弱書生’時,心中都在滴血。
他想到了外祖父揮手之間召鶴鬥妖的非凡本事,心中立下重誓:遲早會讓妹妹對他另眼相看的。
眾人沉默了半晌,直到柳並舟輕輕咳了一聲,柳氏才回過神來,看到了自己的父親。
“爹。”她對女兒仍很愧疚,但太多的雜事分散了她的心。
這一看柳並舟,她注意力頓時轉移,急著大喊了一聲。
雖說她隻是肉眼凡胎,看不到柳並舟的靈息變化,但她看得出來自己的父親臉色十分難看,連忙說道:
“我們先進屋再說。”
大家想起先前的蚊蟲,都覺得站在外麵說話有些害怕,因此連忙先進屋裏。
世子此次前來,是帶了將軍府的意思。
如今洪災先至,後又有妖蚊現世,長公主夫婦擔憂姚家準備的糧食、酒水不足,讓陸執送過來一些。
有了姚家人在,柳並舟又有段長涯等人扶持,鄭士忙著指揮姚家下人接應東西,陸執便索性偷了個閑,走在姚守寧身側。
“你——”
他偷偷看了少女一眼,眼神有些糾結。
以他的聰明,將先前的一切全都看在眼裏,自然看得出來柳氏與姚守寧之間的情緒變化。
柳氏的歉疚,在他看來無異於再次的傷害。
他家庭和睦,朱姮蕊與陸無計隻有他一個獨子,他生來受寵,無論是在家中還是神武門,都倍受看重,從來沒有想過,活潑可愛的姚守寧自小會生長在這樣的環境。
但她並沒有因為家庭的影響而變得尖酸刻薄,反倒善良可愛,愛護自己的家人。
這樣的姚守寧無疑讓他更加傾心。
“守寧。”陸執不知道要如何開口,姚守寧卻並沒有將先前的事放在心上,隻是悶悶不樂的應了一聲。
“怎麼不高興了?”世子小聲的問了一句。
“我在擔憂我的外祖父。”兩人膂在一虛,小聲的說話。
前麵的大人各忙各的,柳並舟的虛弱吸引住了所有人的視線,兩人落於後麵,一時之間也無人注意。
世子撐了傘,雨水自傘沿而落,形成一個小小的安寧世界。
陸執是知道姚守寧秘密最多的人,在他麵前,她可以暢所欲言,將內心的忐忑全部說給他聽。
“祖父的銘書,並不是驅散蚊蟲一時,而是驅散蚊蟲一日。”
她開朗的外表下,是柔軟而細致的心,注意到銘書之中,柳並舟寫的是‘大慶二十九年一月十六日’。
也正因為如此,她明白了外祖父為何會僅隻是驅散蟲群而虛弱至此,也意識到了外祖父平靜而柔和下的外表下,隱藏著的那一顆憫愛世間眾人的心。
他無懼別人的指責、唾罵,不在意妄利、虛名,隻求做事問心無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