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慶哲隻是七品小官,難入他法眼,反倒不如溫景隨名聲大。
“此人是七品舍人,與城北兵馬司指揮使姚翝有姻親關係。”楚少廉溫聲解釋給堂弟聽:
“今日下午,他上書皇上,請求皇上撤離沿江百姓,並開放糧倉,發布賑災之糧——”他頓了頓,接著才補了一句:
“被皇上打入刑獄司中。”
楚孝通滿意的點頭。
兒子不在朝堂,卻對朝堂之事十分關注。
興許是涉及到了長公主,他連溫慶哲這樣一樁小事也記在了心中。
“少中,不是我說你,你跟你大哥好好學學,不要整天隻知道打打殺殺的。”他教訓道:“我們楚家,從無到有不容易,發跡不難,難的是如何將家族繁衍下去,你懂不懂?”
楚少中在外威風八麵,在家中卻被訓得不敢出聲,隻能不住點頭。
教訓完了侄子,楚孝通就道:
“柳先生真是大仁大義。”他含笑贊道,接著眼中露出嘲諷:
“不過據說傍晚時,皇上便欲派宮中內侍請他出手。”
他似笑非笑:
“傳聞之中,大儒有浩然正氣,可護一城,不知柳先生出不出手,擋這洪災呢?”
若他出手擋災,大儒力量非凡,此戰之後,聲望逆天,神啟帝恐怕容不下他;若他不出手,便證明傳聞不可盡信,亦或是此人不過滿嘴仁義道德,此事之後,自然盛名有汙。
楚少中聽他說到這裏,以為他對柳並舟十分不屑,也點頭附和:
“這樣的老學究,恐怕隻是吹牛,護一城?嗬嗬!”
楚孝通卻沒理他,而是想了想,勾了下嘴角:
“但他既然開口,我便賣他一個人情。”說完,回頭吩咐侄子:
“溫慶哲那邊將他命留住,做個樣子,皇上那邊能出氣就行了。”
他話音一落,接著聽到半空中雷鳴聲勤。
‘哢嚓!’
閃電劃破天際,道道悶雷從半空之中響起。
正在這個時候,神都城內外再度響起鍾聲,一次比一次更急。
大街之上,姚翝指揮著手下搬扛著縫製好的沙袋,將城中各大要道堵塞住。
這道雷鳴與之前的雷聲不同,帶著一種不詳的預感。
“大家快點!”雷雨聲裏,姚翝眼睛都睜不大開,吼了幾聲。
今日晌午後,他就接到了上頭下的命令,說是今夜恐有洪災,除了撤離百姓之外,還要封堵沿江岸的城內道路,阻止水勢湍急,造成大的傷亡。
“我說上麵的人就是沒事幹——”有人搬得滿身大汗,不耐煩的嘀咕了一句:
“這雨下了多時,最多積澇,哪來的災禍?”
“就是。大慶朝立國七百年,也沒幾次嚴重的洪災之禍。”有人接了一句,顯然心中不滿極了。
神都城的河堤年久失修,自神啟帝上位以來,將近三十年的時間,竟然一次都沒有維修過。
中間也經歷過幾次河水泛濫,沖入城內,都是以沙袋封堵,會造成沿江兩岸的百姓搬遷,但大的問題幾乎沒有,不知為什麼這一次特別的小題大作。
此時天寒地凍,雨勢又大,若是以往,早鉆進被窩之中,此時卻泡在寒雨裏,又冷又累。
“聽說是大儒柳先生所說——”
有人偷偷看了姚翝一眼,小心翼翼的說道。
“大儒神通雖大,但畢竟非道家真君,又不能推算,如何得知的?”
“別說廢話了,快些幹——”
姚翝聽到眾人抱怨,不由笑著罵了一怕:
“事成之後,我請大家喝酒。”
他這話一說完,眾衙役倒是來了些勁頭,正欲再扛沙袋之時,突然地底重重一抖。
‘哐——鐺!’
仿佛有什麼碎裂開來,隻是聲音之大,甚至昏過了電閃雷鳴,傳遍整個神都。
大家站立不穩,有人問了一聲:
“什麼聲音?”
“別吵!”姚翝的麵色一變,喝了一聲。
眾人噤若寒蟬,隻聽‘嘩啦啦’的雨聲裏,似是有狂猛巨默在咆哮,且越離越近了。
隨之而來的,是一股河水的腥潮。
姚翝的反應最快,大聲嘶吼:
“是洪水,洪水來了,大家快找地方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