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錦朝什麼都沒有問他。
既然他沒有說,那就是不想她知道,她不會問的。
好一會兒後她才讓丫頭找了紗布進來,給陳三爺的傷口敷藥。
“您原來中箭傷的時候,也是我敷藥。”顧錦朝笑了笑,“倒是熟能生巧了。”
“今天小廚房做的水晶糕長鎖喜歡吃,他多吃了兩塊,肚皮都吃得鼓起來。我怕他不能消食,說不要他吃。他好像聽懂了一樣,沒有吵著要……他新的布鞋是俞氏給他做的,做了個老虎頭。他總是把布鞋扯下來玩,本來是給他做來穿的,他卻把鞋子當成玩具了……”顧錦朝笑著說。
傷口很快就包好了,她想要收回手,卻被陳三爺緊緊地握住。
他的傷口就不疼嗎?
顧錦朝看著陳三爺,陳三爺也笑著說:“你多說些吧,我願意聽。”
絮絮叨叨的,卻一點都不繁瑣。他聽著很舒服。
顧錦朝卻沒有那麼多好玩的事跟他說,她想了想,提起了張居廉的事:“……這佛珠用心良苦,單憑陳四爺肯定不能做到。眼下您和張大人又劍拔弩張的,您打算怎麼做?”
她一定要知道這事,雖然現在事情的發展已經超過了她的經曆。但她知道的一些事還是能派上用場的。
陳三爺收回了受傷的手,試著動了動。並沒有傷到筋骨。
“張居廉之勢根深蒂固,僅僅是貪墨包庇這種小罪,是動不了他的根基的。你知道古往今來的曆朝曆代,最能損益權臣名聲,使其黨羽倒戈的是什麼嗎?”
顧錦朝突然想到了長興候的事。
前世的長興候不也是權勢極大,而且手中握有鐵騎營私兵、中軍都督府的調兵權。張居廉和睿王聯合起來誣陷他謀反,等他被殺後也是樹倒猢猻散,哪裏還有一代名將的影子!
“……您是說謀反?”
陳三爺淡笑:“確實是謀反。隻有張居廉謀反了,才能名正言順地除了他。”
前世張居廉把持朝綱多年,一直到他去世後朱駿安才有喘息的餘地。張居廉是個相當聰明的人,說聰明實在是侮辱他,他是個相當有政治智慧的人!
到了他那個位極人臣的地步,誰不會看著最上麵的那把龍椅呢?但是張居廉從來沒有謀逆過。
他沒有皇家的血統,除非天降亂世,不然稱帝也是相當艱難的。皇家正統的思想深入人心,誰要除了皇家的血統自己取而代之,那便是逆天而行。
其實最好的就是攜天子令諸侯,當攝政大臣。雖然那身龍袍沒在身上,但其實已經是無冕之王了。何況朱駿安也算是聽話,一直忍到張居廉死後才開始發作。所以張居廉從來沒想過要謀反。
這些東西她能想到,陳三爺也一定能想到。
顧錦朝問道:“……但是我看張居廉沒有要謀反的樣子,這又該怎麼辦?”
“他不反,那就逼他反。”陳三爺還笑著,語氣卻冷下來。
他也算是仁至義盡了。
張居廉對他如此,他要是不還手也太對不起他了。
既然到了時候,那就看誰勝得過誰了。他還從沒有被人逼到這地步過,也許張居廉還覺得他溫和聽話,不知道把人逼到極限的時候,事情會變得相當可怕。
……
沒過幾天,陳二爺就從陝西回來了。國子監也下了學。
聽說母親生病了,陳二爺也很擔憂,回來之後連衣裳都沒有換一身,直接去看了陳老夫人。
他是陳老夫人養大的,自然最惦念陳老夫人的恩情。
他聽說了陳四爺的事後大為吃驚。等陳三爺下朝回來,直接找了他過去商量事情。
顧錦朝不知道兩人說了什麼。
她把年關祭灶的事情打點好了,忙了大半天才去看陳老夫人。陳老夫人那裏倒也不孤單,幾個曾孫輩、孫媳婦整日的陪著她說話、打絡子玩。她隻看了一眼,外院回事處又來人喊她,又不得不先離開。
陳老夫人讓丫頭給她抓了一把冬瓜糖,讓她拿著路上吃。
顧錦朝用手帕包著一把糖,有點哭笑不得。
她又不喜歡吃甜的,何況冬瓜糖的味道又甜得發膩。
顧錦朝拿著糖從半竹畔裏出來,遠遠的就看到一道高瘦的身影。
她一時以為自己看錯了……陳玄青怎麼回來了!
她身邊的丫頭婆子卻俱停下來給他請安,他走進了顧錦朝才看清楚,穿了一件青色右衽圓領官服,人比原來黑了些,好像也成熟了的樣子。他看著顧錦朝良久才低下頭,拱手向她請安:“一年不見了,母親人可好?”他頓了頓,“晚雪來信說,母親給我添了個幼弟,弟弟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