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朝從西跨院回來後連夜給紀吳氏寫信,把馮氏要把自己侄女許配給父親的事說了。
看程寶芝那個樣子,就知道她真嫁進來會怎麼樣。顧錦朝自然不想她嫁進來。即便父親要續弦,那也該是個正正經經,品行端正的姑娘。她想問問外祖母有沒有合適的人選。
父親要續弦,這是她不能阻止的,她隻能從中周旋,至少要選個對她們四房來說合適的人。
顧錦朝現在偶爾做夢,還能看到母親死時的場景。
錦朝歎了口氣,其實她是不願意後母進門的,占了原先母親的一切。她也不想叫別的人母親……
至少這個人絕對不能是程寶芝。
顧錦朝寫完信之後把信紙裝好,擱下毛筆的手卻一頓。
她突然想起陳三爺說過的話。他說他是見過自己的,還是在她夏天去外祖母家避暑的時候。
但她卻不記得這麼個人……
錦朝想了想,又拿了一張宣紙鋪好,寫了一堆別的話,才狀若無意向外祖母問陳三爺的事。
第二天錦朝起身的時候,瞧見槅扇外頭的雪已經化得差不多了。
采芙一邊幫她梳頭一邊笑著說:“……二月春風似剪刀,您瞧瞧,外頭那株銀杏也發芽了。咱們後罩房外麵還有兩株榆錢樹,嫩葉都掛滿了……等再過幾日就能吃榆錢飯了。”
又是一年春來。
錦朝從妝匣子裏揀出一支青玉簪子遞給采芙,細長的手指拂過銀鎏金鏤空的盒身,微有些出神。不知不覺……母親就死了快一年了,再過三個月,她也該除服了。
佟媽媽從外麵進來,她穿著件青色素麵綢緞的冬襖,簪支一點油的金簪。走到她身邊行了禮,稟報道:“大小姐,今兒一早太夫人就攜了程小姐去寶相寺拜佛了……”
她頓了頓,聲音小了些:“太夫人……昨兒個讓羅姨娘和老爺房裏的兩位姑娘又續上湯藥了。”
錦朝皺了皺眉,馮氏這也太急了些。程寶芝人都還沒有進門,她就開始幫著鋪路了。
她把妝匣子中的簪子一一整理好,問佟媽媽:“這事是誰來告訴你的?”
佟媽媽道:“……羅姨娘身邊的丫頭晴衣。”
錦朝點點頭,吩咐佟媽媽:“……拿幾盒鬆子糖去東跨院,祖母平日和表姑說什麼話,咱們最好知道一點。”
佟媽媽應諾去了。
下午馮氏就攜著程寶芝回來了。
“……聽道長說的,你和老四的八字十分合得來。這我就放心了。”馮氏拉著程寶芝的手,讓她挨著自己坐在羅漢床上,說道,“不過這凡事隻有我幫襯不行,你自己也要注意著。平日裏多和府裏的人走動,與你二表嫂、五表嫂交好些。老四那樣的人是好拿捏的,你平日裏對他溫柔恭順些……他就吃這一套!”
程寶芝臉色微紅地點點頭,心裏就開始盤算要怎麼才算是對顧德昭好了。
她晚上就去西跨院找顧憐說話。
顧憐正和顧瀾搗好從暖房摘來的鳳仙花,慢慢染著指甲聊天。顧憐說:“……我昨天纏著母親問,才知道原來祖母想把程寶芝許配給四叔。”她一臉的嫌棄,“那樣的人要嫁進顧家,想想我就覺得惡心……瀾姐兒,她要是成了你的繼母,那可不是要處處管束你了。你竟然也忍得下去,要是我的話,早就鬧到祖母麵前去了。”
顧瀾聞言心裏自嘲,她又不是顧憐,她要是敢到馮氏麵前表達不滿,可沒有什麼好日子過。
她擺弄著搗花瓣的瑪瑙舂子,輕聲道:“這倒是不至於,相反我倒是希望程小姐嫁進來。你想想,就算現在沒有繼母,我的日子又過得如何,那還不是讓長姐壓了一頭,事事都轄製著我。程小姐嫁進來了……那長姐就找得到人管了,兩人相爭之下,我說不定還有生存的餘地……”
顧憐一想覺得也是,又握住顧瀾的手道:“上次的事,也是我對不住你……你放心,今後你有什麼事,我肯定會幫你的!不就是個程寶芝嗎,那有什麼難的!”
顧瀾被她一雙如羊脂玉般的手拉著,指甲粉嫩鮮紅。她看著那樣的指甲,心裏隻覺得豔得刺眼。
顧憐是個靠不住的人,真心待她那是不行的,唯有利用而已。
她笑得十分溫柔:“……我都明白,又怎麼會怪你呢!”
想起顧憐及笄禮那天,那些世家小姐夫人看她給於明瑛端茶倒水,投在她身上意味深長的眼神,她就渾身發冷,覺得噩夢般難受……她最恨別人看不起她了!
蘭芝剛端了碟玫瑰綠豆糕上來,花廳外麵就有小丫頭稟報,說是程寶芝過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