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顧家才過晌午,顧錦榮過來蹭飯,說要吃她做的荼蘼露粉角。
等他吃過了粉角才依依不舍地離開,下午他和顧錦賢約好了在院子裏蹴鞠:“……他不喜歡讀書,大堂兄又不喜動,做這些事總要叫上我陪他,”顧錦榮說,“我晚上還要過來。”
錦朝笑了笑:“你再來就要把我吃窮了,晚上去陪祖母進膳吧,她可念了你幾天了。”顧錦賢原先是和葉限作伴,如今葉限是沒空陪他了。
顧錦朝又想起前世顧錦賢可是累官至刑部尚書的。今世長興候家沒有出事,顧家也不會針對五夫人,五夫人沒有一屍兩命,他也就不會走上前世為虎作倀的路子……卻再也做不成刑部尚書了。
顧錦榮就說:“祖母昨天才把我叫去說話……您不是才讓我換了書童嗎。她想撥兩個丫頭在我身邊伺候,我以不需要為由拒絕了,她也沒有說什麼。不過卻撥了身邊的一個婆子過來,說照顧我衣食的。”
馮氏相對來說還是很看重顧錦榮的,自然要在他身邊穿插眼線。
顧錦朝問他:“你覺得這婆子如何?”
顧錦榮想了想,道:“還算勤快,不過經常找由頭和我說話,偷進我的書房……我不太喜歡,就讓她去管灶上的事了,平日裏書房的門也都鎖著。不過倒真不想她在我那裏伺候,總是礙手礙腳的。”
錦朝就說:“祖母撥了人伺候你,你也不能趕了她回去。不過這撥給你用的人就是你的了,平日裏多賞她東西,軟硬皆施地拿捏著,她也是會聽話的。”她讓青蒲去找一對赤金祥雲紋的鐲子過來,跟顧錦榮說,“你送了這個給她,讓她天天戴著。”
顧錦榮接過赤金鐲子,卻有點不明白:“長姐,你送她金鐲子做什麼?”
錦朝微微笑道:“她一個粗使的婆子,哪裏見過好東西,錦帛動人心。咱們也不是不要她伺候,隻是要她專心地伺候你,別的事可不能做。給了她這對赤金鐲子,她隨時看著,也能在心裏提點自己。”
而且馮氏看了這對金鐲子,肯定也會猜疑這婆子被顧錦榮買通。即便不是如此,她心裏也會有隔閡。畢竟人是在伺候顧錦榮的,沒有放在她眼皮子底下。
顧錦榮才明白過了:“長姐放心,我知道了。她要是真的事事說給祖母聽也罷,我身正不怕影子斜,隨她打探去就好了!不過祖母這樣防備著我也太過了些……”
錦朝和他說了兩句,他才去和顧錦賢蹴鞠了。
她打了個哈欠,倒是覺得困乏了,喚了一聲‘青蒲’說:“……點了爐子,我想午睡一會兒。”
青蒲的手攥得緊緊的。她俯下身小聲和顧錦朝說:“大小姐,您先別睡。剛大少爺在這兒我一直不方便拿出來,您看看這東西……”她從袖子裏拿出一個紙卷遞給顧錦朝。
紙卷因為汗漬發膩了,顧錦朝展開一看,不過寸長的紙條,就寫了司庾主事四字,字體是讀書人常用的館閣體,工整幹淨。顧錦朝合上紙條,睡意頓時沒了。她問青蒲:“這東西你哪兒來的?”
青蒲卻去關了西次間的槅扇,才過來和錦朝說:“……上午咱們離開德眾坊的時候,您剛上了馬車,就有個人把這張紙條塞給奴婢,說了句‘給你們家小姐’。他走到隱蔽之處,就和一個高大的漢子說起話來,那人長了一副絡腮胡,要不是奴婢眼尖,肯定還看不到他……”
顧錦朝聽著覺得耳熟,想了想就問道:“那人是不是上身穿了件藍布短衣,腳上穿皂色布鞋?”
青蒲點了點頭,突然反應過來:“對了,好像是咱們在羅緞莊裏見到的那個車夫!”
顧錦朝心道果然是陳三爺的車夫胡榮!
胡榮目不識丁,不可能寫了字條給自己,何況他根本不認識她。
這字看起來並無特別之處,但其運筆筆力遒勁,沒十多年是練不出來的。應該是陳三爺寫了,讓胡榮交給她的。但是陳三爺寫的這四個字究竟想說什麼,他為什麼要給自己這樣的字條?
顧錦朝沉思起來。
司庾主事,就是戶部下倉部的主事,父親任職戶部,管的就是倉部司庾。
陳三爺是戶部尚書,父親的上司的上司。
但這事無論如何都解釋不通,陳三爺和她不過一麵之緣,為什麼會寫了這四個字給她?
他當時看到自己在那兒了?
他這四個字,是想和自己說什麼,還是想借自己之口和父親說什麼?
顧錦朝覺得後者的可能性比較大,畢竟陳三爺沒必要寫這四個字給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