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暄穿著一件湘妃色喜相迎緞襖,梳著整齊油亮的鳳尾髻,簪一對嵌瑪瑙的梅花瓣金簪。端莊又秀麗。紀粲站在她旁邊,雖說是成親了,卻顯得局促不安的。等到要敬茶了,被婆子拉了一把才反應過來要跪下。
紀吳氏就笑了起來:“娶了媳婦了,怎麼還像傻了一樣!”
宋媽媽道:“四少爺這是高興傻了!”
紀粲撓了撓頭笑笑。他是有點高興傻了,昨天還差點被安鬆淮灌翻過去。
陳暄作為新婦,不該她說話的時候不能插話,聽到這話卻是抿了嘴笑。錦朝看了陳暄一眼,前世她嫁到陳家的時候,陳暄已經嫁到紀家來了,她是從來沒見過這個庶女的。不過陳二爺的夫人秦氏原是江南織造的嫡女,名門望族。教養庶女的手段很多,個個都乖得跟小貓一樣。
紀吳氏先讓紀粲出去,然後扶起陳暄,柔聲問她:“你可還適應?”
陳暄聲音輕柔:“回稟祖母,孫媳覺得一切都好。”
紀吳氏低聲問宋氏,兩人昨晚是否行房了。宋氏回了是,陳暄一張臉紅得要滴血了。紀吳氏就笑她:“這有什麼可羞的,咱們粲哥兒還等著你幫他生個大胖小子呢!你以後為人之婦,要懂得持家穩重,粲哥兒的飲食起居你多照顧些。有空便多去你二嫂那裏走動,她經驗比你足……粲哥兒房裏兩個通房丫頭,都是一直在服藥的。你好生爭氣,第一年就為我們粲哥兒生個小子,就是再好不過了……”
說完讓宋媽媽拿了一個掐絲琺琅的盒子,裏頭放了一支嵌著紅藍寶石金滿冠發簪,看那樣子得有五兩重,是個值錢的物件。
紀吳氏這也是要敲擊一下新婦。女子嫁入夫家,最要緊的就是綿延子嗣。要是她兩三年還不能有孕,紀粲那兩個通房丫頭就可以停藥,誕下孩兒,甚至可以扶正為姨娘。
大戶人家一向是如此。顧錦朝心中暗想,又聽到外祖母叫自己的名字,拉她過去和陳暄說話:“這是你姑母的嫡長女,顧家的表妹。”
錦朝行禮問好,陳暄忙還禮道:“早聞表妹盛名,今日一見,果然是個美人兒。”
她早聽自己的嬤嬤說過,這位顧家表妹是太夫人心尖上的人兒,一定要好好奉承著。
紀吳氏卻皺了皺眉,顧錦朝那個名聲實在差……陳暄未必是有意這樣說,她不過是想奉承顧錦朝而已。但無論怎麼說,也是個不太聰明的。
錦朝讓青蒲拿了自己裝著一對金草蟲頭麵,滿池金挑心的簪子的錦盒,送給陳暄。
不一會兒,大舅母、二舅母、大表姐、三表嫂都過來,要給新媳婦送禮了。
屋子裏說話就熱鬧了起來。
錦朝想透口氣,就從西次間裏出來走走。卻看到紀堯在抄手遊廊上踟躕。
她猶豫了片刻,就打算繞道回棲東泮。
紀堯卻出聲叫住她。
顧錦朝不知道他要做什麼,轉身微笑行禮問:“……二表哥有事?”
紀堯不說話,顧錦朝覺得他看著自己的目光有點奇怪。
紀堯過了好久才從袖中拿出一個錦盒,放到她手裏:“你那隻鐲子給了淳哥兒……這是送給你的。”
顧錦朝掂量了一下,就猜出裏頭也應該是隻鐲子。她苦笑道:“二表哥,我也是淳哥兒的姑姑,你不用分得這麼清楚。”紀堯也是,她送紀安淳一個鐲子,他都要還給自己不成?
紀堯卻怎麼也說不出口,這隻鐲子他挑了好久,覺得是樣式最別致的一個。並不是因為想補償她那隻鐲子的……但平日裏的伶牙俐齒好像都不管用了,他隻能幹巴巴地說一句:“……你收著就是了!”
然後進了正堂。
顧錦朝覺得紀堯有點莫名其妙。
她隻能收了鐲子回棲東泮。
紀堯這些天一直在忙紀粲的婚事,連自己下定決心的事都沒有和紀吳氏說。他來找紀吳氏,就是想和她說這件事。
剛好陳暄等人退下了,看到紀堯過來,紀吳氏召他去坐。
“……難得見你自己過來。可是有什麼事要問我的?”紀吳氏笑著問他。
記得紀堯剛開始管鋪麵那會兒,每天都忙得焦頭爛額,整日往她這兒跑請教問題。等到他上手了,就再也不往她這兒來了。
紀堯坐下來,他竟然覺得自己有些緊張。“不是,我是來跟您說一聲……我決定娶顧錦朝了。”
紀吳氏一時沒有反應過來,十分驚訝地看著他。
他嘴角就露出一絲笑容,說:“您幫我找好媒人……”頓了頓,又補充道,“我想越快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