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片不方不正,邊緣走波浪形,正麵三個筆法拙稚的字:故我堂,背麵是地址和聯係方式。
路楠沒接,隻看了一眼那店址。寧安路,離自己家隻有一條街的距離。再看店鋪內容,賣的是舊書舊物舊畫舊古董。
宋滄又遞一次,兩手捧著名片,很有禮的樣子。路楠卻隻覺得他古怪,扭頭就走。
這裏距離她的家不遠,路楠打算徒步走回去。走了兩步才想起,自己還穿著果凍寵物病院的拖鞋。
拖鞋淺藍色,鞋麵兩個狗頭。
“穿著吧,一雙拖鞋而已。”宋滄已經跟了上來,“你住哪裏?我送你回去。”
路楠低頭看拖鞋,頭腦被這夜風吹得發暈,心裏卻越來越清醒。自己這混亂的一天,全因許思文那件事而起。然而調查結果她無權得知。警察叮囑她不得離開本市,隨時協助調查。她被學校通知停職,眼看工作就要丟了。路上隨時有不認識的人衝出來打罵自己,她不敢還手,也不能不還手。
而她居然還有心思管一隻小貓。
宋滄極耐心,見她不說話,便靜靜等在一旁。路楠有種錯覺:這人等著看自己崩潰。
她走多遠,宋滄就跟著走多遠。路楠心裏發毛:“你有病嗎?跟蹤狂?”
又繼續往前走,路楠總覺得眼角餘光有什麼綴著,扭頭看見宋滄騎一輛共享單車,在非機動車道上與她並行。兩人大眼瞪小眼。
“我也走這條路。”宋滄解釋,“不信的話,你看看我名片。”他堅持不懈,再一次遞過名片。
路楠想起他的店離自己住的小區確實很近,半信半疑地接受了他的說法。名片依舊是不收的,她隻當這人不存在。小路安靜、黑暗,偶爾有人車來往。宋滄不遠不近地跟著,是一個不至於讓路楠感到不安,但又能隨時幫忙的距離。
快到家時,細細地下起了春雨。白天還算清靜的小區門口又被人堵得嚴實。警燈狂閃,人聲和音箱裏“樂島學校路楠,殺人償命”的聲音此起彼伏,各不相讓。
路楠聽見男人粗魯的嗓門:“你們這是擾民!這案子我們正調查,不要幹擾辦案!”
路楠臉色蒼白,轉頭就走。她失去方向感,差點撞進宋滄懷中。宋滄扶著她肩膀,還沒問,那邊又是一聲大喊:“殺人凶手路楠!滾出來!”
路楠顧不上跟宋滄解釋,隻想立刻逃離這裏,忙亂中一個趔趄,差點被拖鞋絆倒。宋滄從單車上跳下來,任那輛黃色車子砰地倒地,隻牢牢把住路楠手肘,牽著她穿過斑馬線。
穿過這個十字路口再往前,便是寧安路,一條更幽靜、更少人的路。
雨一點不見小,路楠茫然中忽然生出恐懼:眼前是個素不相識的陌生人。
她掙脫宋滄的手,急急忙忙掏出手機。她要聯係男友或者好友,哪怕回不了家,總能找到棲身之處。她按亮手機——手機沒電,已經關機了。
宋滄半張臉被雨絲裏的昏黃燈光照亮,誠懇得不再那麼可疑:“進來歇歇。”
燈光來自“故我”二字招牌。他們已經站在宋滄舊書店門口,屋簷伸出半米,門前幹燥,左右各一個空的書架,兩隴臨街花圃裏長著高高矮矮的花草,春夜裏試探般開了幾簇小花,苔蘚絨絨地鋪滿石板縫隙。
路楠:“……”
一切愈發可疑了。她準備跑開時,宋滄把門推開一條縫,門裏此起彼伏“喵”了起來。
亮起燈的“故我堂”裏沒有人,幾隻貓擠在門口。
宋滄拋來一個東西,路楠下意識接住。那竟是一串鑰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