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會兒,有個著一身工作服的阿姨,步履緩慢地走過來,提著一小壺茶水,給南笳斟了一杯,緊跟著也走了。
許助所謂的“片刻”是將近四十分鍾。
南笳以無比的耐心等在這裏,看著窗外天光一寸一寸變暗。
她坐的位置望出窗外能看見山,圓而紅的夕陽已經落下去一半,等它整個地墜到了山後麵,茶室陷入一種荒寂的昏朦。
又過了一會兒,燈光忽然齊齊地亮起來。
不單是茶室,是整幢建築,所有的窗戶,一瞬間亮起。
像一種叫人心緒不由翻湧了一下的儀式。
周濂月是在燈亮後不久來的,腳步匆匆。
南笳站起身,他看了她一眼,在她對麵坐下。
緊跟又來了兩個工作人員,其中就有方才消失已久的那個阿姨。
她們一人給周濂月遞熱毛巾,一人撤換茶水。
周濂月拿熱毛巾擦了擦手,隨意遞了回去,喝了一口茶,這才抬頭看她,輕聲解釋:“跟人談事,才結束。”
南笳點點頭。
一鼓作氣的心情,在這四十分鍾的等待裏有點被稀釋了,很難找到開口的切入點,她猶豫了一下,還是不知從哪一句說起,隻好喝茶。
她能感覺到周濂月在打量她,但沒有回望過去。
片刻,周濂月站起身,手指輕輕敲了敲桌麵,示意她跟他走。
周濂月今日一身的淺色,休閑款式,但絲毫沒有中和他身上的距離感。
南笳跟著周濂月進了二樓的一間房,那裏頭看布局應該是書房,有一扇朝南的窗,框著一窗遠山。
周濂月走到窗邊靠站著,點了支煙,把煙盒和打火機都往旁邊的茶桌上一扔。
他一條手臂搭在窗台上,抬眼。
南笳隨手帶上了門,猶豫一霎後也走過去,站在他對麵,靜默片刻,轉頭去看窗外。
他可以先開口的,但似乎有種故意讓她先的意思。
南笳隻能說:“周先生應該已經徹底了解過我的情況了。”
“嗯。”周濂月聲音平淡,“但我想聽你自己說說看。”
“上回跟鄭瀚說的,基本就是全部。”
“你再複述一遍。”
他是故意的,南笳知道,但也隻能說:“……我是個演員,北城電影學院畢業。大二的時候,得罪了邵家的人,被封殺至今。”
“為了什麼?”
“……跟邵從安談戀愛,我提分手,他不肯,因愛生恨。”
周濂月輕笑了一聲,這讓南笳立即住了聲,有點謊話被拆穿的難堪。
薄黃的燈光裏,他低頭來看她,她今天穿的是短款的白色T恤和淺藍色牛仔褲,很淡的妝,終於使他能看清她的麵部輪廓。
“這都是你的調查資料上寫的,我想聽點兒不一樣的。”
南笳抿住唇,又輕呼一口氣,“……原因不重要。。”
“不重要,還是不想說?”
“……不想說。”
“你應該知道,交易的前提是彼此坦誠。”
南笳平靜地說:“我知道。但唯獨這一點,我不想開誠布公。其他的我知無不言。”
話音落下,回應她的隻有沉默。
南笳心想這樁生意多半沒戲了的時候,周濂月忽地抬手。
他拿煙的那隻手,指節輕輕碰了碰她臉頰。
她不由自主地打了一個冷顫。
周濂月一霎便收回手,又低頭看她,“你可以提條件了。”
……讓人摸不透的性格。
南笳吞咽了一下,後知後覺自己嗓子發幹,“什麼都能提嗎?”
“可以。”
“……我想紅。”
“還有嗎?”
“還有,借我一筆錢。”
“借?”
“……給也行。”
“要多少?”
南笳想了想,“現在還說不好,我要回去算一下。”
周濂月也不問她要做什麼,“還有嗎?”
“還有……”南笳猶豫了一下才開口,怕觸犯他,“你結婚了是不是?”
周濂月掃了她一眼,那目光仿佛在問,你還在乎這個?
南笳當然不在乎,“希望任何場合,我都不會和她碰麵。”
周濂月說,“你不會。”
南笳緩緩呼出一口氣,“……你呢,有什麼要求?”
“隻有一條:要懂規矩。”
好像說了,又好像什麼都沒說。但是她懂,她肯定懂。
南笳點頭,“……成交?”
“成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