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的,的的,的的……”招遠寨下前方三裏遠的土路上,十五六個騎著馬的身影,倉皇逃竄。正是楊行彥,楊雲卿,以及前者麾下的數名爪牙。
喊殺聲仍舊停留在招遠寨內部和寨牆周邊,四下裏也聽不到其他馬蹄聲。很顯然,金蟬脫殼之計,執行得非常成功。然而,楊行彥、楊雲卿和二人身邊的爪牙們,卻不敢將逃命的速度減慢分毫。
官軍來得太突然,攻勢也太猛烈,沒等楊行彥和楊雲卿兩個來得及招攏將士,就已經攻破了招遠寨的後門。
二人夜晚下榻的官廳,距離招遠寨後牆頂多一百三四十步遠。如果繼續耽擱下去,二人就得被對手堵在官廳裏,甕中捉鱉。
所以,楊行彥和楊雲卿兩個,都沒顧上仔細考慮,就果斷跟兩個都頭交換了衣服,逃之夭夭。
二人也來不及多帶隨從,隻拉上了平時跟楊行彥形影不離的八個貼身親兵。倒是前些日子繳獲的黃金,一兩都沒落下,此刻全都被親兵們用褡褳裝了,背在身上。輕易不會脫離二人的視線。
沿途又有兩名營級指揮使,一名都指揮使和三名虞侯,先後與逃命的隊伍不期而遇。為了避免行蹤被泄露,也為了不當光杆兵馬都監,楊行彥大度地“赦免”了這六個人的棄軍潛逃之罪,讓他們跟自己結伴同行。
招遠寨最初建立的目的,乃是為了就近保護金礦並監督黃金的如實上繳。所以,其位置遠談不上險要。
通往山腳下官道的路徑有很多條,最近的小徑,比運送黃金和生活物資的主路,至少能近三分之二。然而,楊行彥等人,卻隻能選擇主路。
他們這樣做的原因有兩個。
第一,小路過於陡峭,且坑坑窪窪,不適合策馬狂奔。除非有對道路非常熟悉的當地人帶領,否則,難免會連人帶馬摔個筋斷骨折。
第二,他們剛剛占據招遠寨沒幾天,根本不認識那些鄉民們用腳踩出來的捷徑,隻能選擇人盡皆知,坡度緩和,同時也是最“繞遠”的主路。
如此一來,雖然有戰馬代步,楊行彥和楊雲卿二人,仍舊不時能看到有自家潰兵,連滾帶爬地從臨近主路的小徑上出現,隨即又連滾帶爬地消失於夜幕之下。
這些潰兵,全都是衣衫不整,空空著兩手。但是,身上卻看不到半點兒傷痕。而潰兵們身後,也看不到任何追兵,甚至連喊殺聲,聽起來都極為寥寥。
好歹也是領兵多年的老將,楊行彥指揮作戰的本事不怎麼樣,經驗卻頗為豐富。隱隱約約,意識到今夜從背後殺入招遠寨的官軍,數量應該在一千以下。否則,不至於騰不出任何人手來,追亡逐北。
這種感覺,隨著他距離招遠寨越遠,就變得越強烈。甚至有好幾次,他都想把馬停下來,拉住一名潰兵,詢問清楚對手的真實情況。
然而,每當這個念頭在他心裏閃起,就立刻被他自己果斷撚滅。
事到如今,問不問清楚對手的真實情況,結果都是一樣。
哪怕今夜來襲者的數量隻有一個營(五百人),剛才如果他不及時逃走,也會被堵在官廳內,生擒活捉。
更何況,深更半夜,即便是營嘯,都很難被迅速控製住。此時此刻,他麾下的將士,都已經被對手打崩,他即便現在掉頭殺回去,也不可能再將弟兄們重新組織起來,力挽狂瀾!
“別,別想那麼多了。你有金子,我有大遼國的空白告身,咱們隻要今晚脫離了險境,不愁沒機會東山再起!”楊雲卿倒是比楊行彥豁達得多,看到後者在馬背上頻頻回頭,立刻喘息著開解。
‘不是你的部屬,你當然不心疼!’楊行彥心中偷偷嘀咕,然而,卻苦笑著點頭,“雲卿兄所言極是,有你在,咱們兄弟倆肯定能卷土重來!”
“咱們兄弟同心,早晚讓姓韓的血債血償!”楊雲卿也點了點頭,話語裏露出了幾分森然。
“嗯,一定!此仇不報,楊某誓不為人!”聽到韓青的名字,楊行彥便咬牙切齒。
雖然到現在為止,他還沒弄清楚,敵軍怎麼會神不知,鬼不覺地繞到了招遠寨背後。然而,他卻可以肯定,帶領這路兵馬的,是提點刑獄公事韓青。
對方上次偷襲芙蓉島,采用的也是同樣的路數。半夜三更忽然發起進攻。並且一動手,就猶如雷霆萬鈞,不給他留半點兒掙紮機會。
所以對於韓青,楊行彥現在是既恨又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