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愛妃覺得,宗族對於你而言,最大的用處在哪裏?”徐梁又問道。
程貴妃簡直被徐梁問的有些懵了,陛下怎麼好端端的問起這麼多稀奇古怪的問題?這莫非是陛下處理政務太多,導致心情焦慮,即便是夫妻之間溝通感情,也這麼奇葩了嗎?
不過貴妃雖然算不上賢惠,但終究是體貼的人,緩緩的說道:“若是沒有祖宗,怕是陛下要少個女人了。”
“不,朕的意思是,宗族對你生下後的影響。”
當然是有影響的,若不是宗族的支持,父親如何做起那麼大的生意,又如何一步步走到內閣首輔這個位置?
程貴妃卻知道這話不該亂說,否則是對父親才能的否定了。
徐梁深吸了一口氣,也沒有等答案,徑自往前走去。畢竟是武人出身,步子大了,程貴妃就追的很難,以貴妃的聰慧,她能感覺陛下說的話,今日非常有深意,甚至會對朝政產生巨大的影響。
不然以陛下的習性,不會這般的懈怠。
可是讓他說深意在哪裏,她慕然間又難以琢磨明白。
“這話不要與旁人說,尤其是你父親。”徐梁停下腳步,關照一聲,說道:“你先回去忙吧,我還有點事情,需要琢磨。”
程貴妃遲疑的放慢腳步,卻見徐梁越走越快,最後幾乎是小跑起來。她突然覺得鼻頭發酸,卻不知道心中的辛酸從何而來。
“娘娘,咱們先回去吧,小心凍著。”貼身服侍的女官上前摻住程貴妃,柔聲勸道。
程貴妃搖頭拒絕,自己雖然每日忙於處理政務,但是身體鍛煉卻沒有放下,經曆過國家動蕩的女人,便是現在騎馬打仗,她都能跟的上,望著陛下奔走的方向,她淡淡的吐出一口白氣,“擺駕,坤寧宮。”
程貴妃走了沒有多遠,就得到了皇後的召見,二女相見,哪怕是程貴妃每日處理許多政務,大權在握,在皇後麵前,依然有低一頭的感覺。
“陛下今日說了些關於宗族的話題,姐姐可知道是因為何事?”程貴妃疑惑不解道。
“想必是陛下思慮親人了吧。”皇後也難以知其所以然。
奉先殿。
天子有太廟。
以七、九之數祭祀祖宗。朱元璋雖然不是詩禮人家出身,但對父母、祖父母的感情卻十分真摯,想起來就要去祭拜一番。時人認同這份孝心,但孝也必須守禮。太廟是國家祭祀的地方,皇帝的祖宗也是庇佑這個天下社稷的英靈,隻有在規定的時間以規定的禮儀才能祭祀。
於是朱元璋便在紫禁城內修建了奉先殿。效仿宋朝皇帝在私閣內進行家祭的方式,穿著常服進行日常禮拜。
奉先殿沒有後殿,正殿也是同堂異室製度。如今除了百世不祧的太祖、成祖,隻有血緣最近的七位皇帝供奉其中。
因為奉先殿供奉的並不是徐梁的先祖,禮部也正在計劃將這裏麵的朱家先祖遷出,所以徐梁也從未來過。
前世的徐梁對家族的認識隻能上溯到祖父一輩,五服之親對他而言已經無法理解,更何況天子九廟。竟然要追溯那麼遠的親緣。在這個世界生活了那麼多年,雖然祭祀已經成了生活的一部分,但對親緣的認識卻仍舊處於膚淺程度。
徐梁讓宦官開了門,進了正殿。長明燈下,殿中泛著明滅的金光。這裏可以說是大明盛世最後留下遺跡的地方,供奉用的金銀玉器仍舊完好無損,算是躲過了崇禎、李闖、滿清的三重劫難。
徐梁走到太祖高皇帝神位前,旁邊的是馬皇後神位。這對夫妻是大明的肇始之祖。驅逐韃虜,兼並群豪。重開江山。也正是他給自己留下了眼前這個難題,宗族問題。
據說在南北兩宋,城鎮化率已經達到了三成,這樣高的城鎮人口自然不會產生嚴重的宗族問題。
太祖高皇帝自己深受胥吏欺淩,以至於當了皇帝之後仍舊沒有清晰自己身份的變化,對“擾民”看得極重。從嚴苛治官到“皇權不下鄉”,都是太祖皇帝有意製定出保護小民的舉措。
或許從小民的角度而言這是好事,對於國家發展來說則未必有利。雖然徐梁也可以等到社會發展到一定程度之後再提出這個問題,但如果沒有前瞻性的指導,未來的阻力就會更大。付出的代價也必然更大。
現在必須趁著北方宗族勢力的空前削弱,把新的社會關係建立起來,關鍵在於如何把握這個平衡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