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燕垂下頭,手指甲幾乎刺進了掌心。
“你們在我麵再放肆都沒關係,但是敢壞我的規矩,別怪我翻臉無情。”徐梁冷著臉道:“我身為一國之主,你見我壞過自己定的規矩麼!”
“陛下,末將知罪。”高燕心跳不由加速,終於忍不住道:“陛下,這回的事,其實也就隻是差道手令罷了。末將回頭就補上,罪責讓末將一體承擔吧。”
“當時為什麼不出這份軍令?”徐梁冷笑一聲:“現在想起義氣來了?”
“陛下!”高燕被激得嘴唇翕張卻發不出聲音來,良久捋順了舌頭,道:“當時不出手令,是因為師部開會時有所爭議,怕耽誤了軍機。”
徐梁聞言倒是略感欣慰,因為一些參謀堅持拒絕無端殺俘,這才導致師部拿不出軍令,逼得高燕讓參謀長去跟王闖私下說話。這說明第一師內部對主將不理智的命令還是有辨別能力的,關鍵時刻也能遏製主將“亂來”。
徐梁喝問道:“整個計劃就是參謀長和你私自定下的,算他本事大,計劃奏效,但為什麼不能光明正大通過參謀部?”
“怕消息走漏。”高燕道。
“你信不過你的袍澤,怎能讓他們信得過你?”徐梁聞言不悅:“消息若是會走漏,平日的反諜、政訓工作做到哪裏去了?我看你一師問題大得很啊!如此怎敢讓你們‘近衛’!”
“陛下息怒!”高燕知道自己說錯了話,連忙跪倒在地:“我師絕無問題,隻是末將疑神疑鬼自己鬧出來的事,請陛下處置。”
徐梁既然已經決定不臨陣換將,自然不會再追究高燕的責任。
整件事說起來其實就是參謀長本著小書生思想利用了左守義,順便達成自己吸引韃虜仇恨的目的。
如果說開了這個口子,這幫人以後就會串聯謀反——徐梁覺得實在有些荒謬。不過第一師的根底的確不如第二師純粹,本想著給老兄弟留個念想,但現在看來舊式軍隊與新軍存在著不可彌合的代差。
“整頓軍心,貫徹製度,這是你部當務之急。”徐梁看了看跪在地上的高燕:“你的參謀長幾次三番要辭去訓導官之職,是我懈怠了。我會讓總訓導部安排訓導官。第一團的參謀部、訓導部要進行更換,現在地方上缺少通軍事的長官,擬個名單上來,交由吏部安置。”
高燕心中歎了口氣,卻恨自己的確犯了錯,應聲道:“末將明白。”
“你還想著要跟徐敬業一爭長短,你看徐敬業何曾有過這樣的大錯!”徐梁恨鐵不成鋼,咬牙訓了一句,旋即醒悟過來:這不是別人家的孩子麼?作為父母若是這麼說,很容易傷害子女的自尊心。
但是話已經出口,徐梁隻好找補道:“以後做事想想清楚,別讓我失望。”
高燕忍住心頭委屈,點頭應諾,聲音中已經有了哭腔。
“退下吧。”徐梁也不多留,自己還有事要辦,這件事也就算徹底完結了。
高燕出了皇帝的公事房,見參謀長就在外麵不遠處候著。兩人沉默地走了一段路。參謀長問道:“陛下說了什麼?”
“總訓導部要安排一個師訓導官。”高燕頓了頓,又道:“第一團的參謀和訓導部要換人。現在這些全都轉入地方。”
參謀長聽了不由心疼。
參謀和訓導都是磨合出來的,現在這些人總算已經磨合成了,效率越來越高,軍中事務越來越省心,可這說換就換。全都發往地方。這些人到了地方上,無非是做個縣尉、管管鄉勇,這豈不是大材小用?
“這損失,比咱們這兩個月的戰損還大。”參謀長忍不住抱怨道。
“說到底這是咱倆的錯。”高燕摸著額頭的劉海:“可偏偏對咱倆沒啥懲處,這……還不如一刀砍了我呢!”
“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先把這仗打好了,看能不能給闖子求個將功抵過的特赦。”參謀長也是萬分無奈,又為自己的未來擔憂。補著問了一句:“那,陛下有沒有說我的事?”
“那倒沒說。”高燕道:“陛下還是愛才的。”
“陛下最愛的是守規矩。”參謀長自嘲道:“可別這一戰打完,把我調去總參,我可受不了。”
“那不會。”高燕忍不住道:“陛下肯定不樂意天天看到你這張小白臉。多半是調去總後,這位長官,日後說不得還要照拂我新一師啊!”
參謀長瞪了高燕一眼,半點都不覺得有趣。想到自己萬一真被調到總後、總裝這種連兵都見不到的地方,那日子還怎麼過?
唉。一切都等打完天津之戰再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