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成都不到撤什麼撤!”胡鶴橫眼瞪了過去:“咱們一師是什麼營伍!才戰損三成就撤,難道是工兵營麼!從傷員中征召能上陣殺敵的。咱們反攻一場。”他望了望天色:“打完也就該吃晚飯了。”
……
天上已經出現了一顆顆亮星,殘存的光亮使人勉強不被地上的屍體絆倒。
拉克申日看著這道怎麼都衝不過去的簡單防線,心火燒得唇邊冒泡。他想不通,為什麼這支明軍死傷慘重之下竟然還不投降、逃跑,反倒還能集結起整齊的陣型。
突然之間,一聲穿雲崩石的號聲讓拉克申日的眉頭皺得更緊了。
明軍竟然走出了工事。人挨人,肩並肩,手持長槍朝自己這邊大步踏進。
如一的步伐踩得大地震動。地上的石子紛紛跳動,仿佛急不可耐地想加入這場血腥盛宴。
天空中傳來歸巢的鴉啼,像是不歸人的嘲諷。
“大明~”胡鶴站在臨時組建起來的方陣之前。嘶聲力竭地喊道。
“萬勝!”疲憊且帶著傷痕的戰士沉聲呼應。
明軍組成的三排四十五人方陣,喊著大明新軍的口號,以勻定的速度朝蒙古韃子騎陣踏了過去。
零星的弓箭射入明軍陣中,幾乎每走一步都有人倒下。
沒有倒下的戰士跨過同袍的屍體,繼續堅定地朝前踏進。所有的恐懼和緊張,都隨著呼應主官的口號而發泄出來,直到進入戰場。
拉克申日很懷念大草原上的戰鬥,碰到這樣的步兵完全可以左右散開兩邊迂回,用騎弓輕箭射得他們身心崩潰。
可惜這裏根本沒有迂回的空間……
“射死他們!”拉克申日喊道。
胡鶴幾乎在拉克申日喊叫的同時,也下達了拋擊的命令。
四十五個猛火油瓶幾乎同時飛上了天,劃過一道道弧線,落在蒙古韃子騎陣之中。
突然騰起的火焰驚嚇得蒙古韃子紛紛後撤,場麵再次失控,混亂不堪。
“煙霧彈!”胡鶴喊道。
陣列最前的藤牌手們紛紛解下背著的煙霧彈。
這種原本該用虎蹲或是弗朗機發射的炮彈,現在隻能使用人力投擲。煙霧彈落在大火之中,外麵的那層藤麻外殼瞬間被引燃,裏麵各種天然植物填充料在火焰中散發出陣陣刺鼻濃煙。
人能夠控製自己不吸入過多的毒煙,但馬卻沒有辦法掩住口鼻。而且馬類的嗅覺比之人類更為敏感,不受控製地狂躁起來。
“退!”胡鶴豎起一個拳頭,宣布退兵。
整個方陣一如進攻時候的節奏,從容退回了工事之後,甚至沒有忘記帶走地上躺著的同袍屍體。
拉克申日沒有想到戰事終了的時候竟然被明軍反攻了一把,士氣大挫。在這裏沒有軍資,根本無從修建營寨,他隻能再次退回昨晚的宿營地。雖然那邊的營寨也被燒得差不多了,起碼地方大,真有事也能跑動地起來。
看著蒙古韃子就此退兵,飛虎旗下的明軍紛紛歡呼起來。
胡鶴卻是一臉凝重:“阜平的人馬怎麼一整天都沒到?”
“恐怕是山路難走。”王道連道。
“會不會是消息沒傳到?”胡鶴有些憂慮,道:“派人再去!”
不等新的一批人派出去,之前去報信的探馬正巧回來,同時帶來了阜平守軍的回執。上麵清楚地說明,那位名叫張永闊的把總已經得到了消息,並且應諾盡快出兵。
“不會走這麼慢吧?”胡鶴心中疑惑
從接到軍報開始,張永闊就立刻組織所部連夜行軍,隻是晚上的山路實在難走,就連當地的向導都難以保證肯定能走對。這樣緊趕慢趕,張永闊一路都沒有遭遇蒙古韃子部隊,直到發現前頭有了人煙,打聽之下才知道自己走岔了路,再往前走就要到順平了。
當下隻能回頭,時間卻也這麼被耽誤掉了。
更讓胡鶴後來看得想吐血的是,這位把總竟然帶了五門虎蹲炮。這種早先被裝配在營一級的火炮,現在也會裝備給負有重要任務的連級部隊。然而張永闊帶著火炮救援,這速度能快到哪裏去?
張永闊心裏琢磨,要是不到迫不得已,對麵足足有三五千蒙古韃子的叛軍騎兵,自己手底下滿打滿算就隻有五六百人,這點本錢,還要抽出部分來留守阜平和龍泉關,能抽調過去三百人已經很了不得了。不帶上火炮這樣的大殺器,難道能夠用血肉之軀以一當十?
隻是,原本十分有力的理由,在胡鶴以百人兵力抵抗三千騎兵的事實麵前,就成了笑話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