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這樣的解釋,就連滿洲人自己也覺得不靠譜。起碼他們從沒認為漢人是兒子。是兒子就得給吃給穿給娶媳婦,那些尼堪也配麼?尼堪隻是阿哈,會說話的牲口罷了。
不過不管怎麼說,從上次的暴力事件中,多爾袞也感受到了“輿論”的壓力,並不打算冒著失去全天下民心的危險再搞一次清洗。
“你可有對策了!”多爾袞冷著臉,問吳涇。
吳涇道:“奴才想請主子多加警惕,同時請步軍統領加強京師戒備。”
多爾袞正要說話,突然聽到一聲爆響,如同悶雷,卻是大地震動。
“地震?”多爾袞叫了出來。
吳涇一時五味雜陳,暗道:終於來了。
紫禁城南麵的鄭王府緊鄰皇宮,也可以算是皇宮的附屬建築。原曆史中是多爾袞的王府,如今是濟爾哈朗的宅邸,可見能夠住在這裏,就意味著其主人有著僅遜於皇帝的權威。
此時此刻,一團橘紅色的火光從地下噴湧而出,旋即吞沒了地表的主體建築。熱浪升騰,夾帶著灰土高高卷起,形成一朵比黑夜更黑的靈芝雲。
凡是老北京人都還記得天啟年間和崇禎初年,京師也曾發生過這樣的詭異之事——王恭廠和新廠的大爆炸。
多爾袞很快跑到了院子了,卻發現月明星稀,天上飄著幾縷綢帶般的雲層。如果不是漸漸喧鬧起來人聲,一切都是無比平常。
“到底什麼事!”多爾袞怒號道。
不多時,打探消息的家人回來了,跪地回報道:“主子!是鄭王爺府裏遭賊人炸了!”
“炸了?”多爾袞頗為震驚。
“是,主子,整個寢宮都炸沒了。”那下人一抹頭上的汗,不知道是跑得著急了,還是受到了驚嚇。
“吳涇!”多爾袞吼道。
吳涇早已經連滾帶爬追了出來,跪在多爾袞身後等候發落。
多爾袞怒道:“好!好!反賊的爪子都摸到皇宮邊上了,你竟然才知道有這麼一夥人!你做得好事啊!”
“主子息怒!奴才這就去查!”吳涇連連磕頭。
“查?本王看留著你也沒用了!來人啊!拉下去斬了!妻女發配辛者庫為奴!”多爾袞吼道。
吳涇最為擔心的就是多爾袞一時怒火攻心,不由分說就殺了自己。所以在原計劃中才是先找愛星阿,然後讓愛星阿去跟多爾袞說這事。照算好的時間,等鄭王府爆炸的時候,正好是愛星阿來承擔多爾袞的怒火,自己也就安全了。
——可是……怎麼特麼地朝著最壞的方向發展呢?
“主子開恩!求主子讓奴才戴罪立功!奴才對大清忠心耿耿啊!求主子開恩呐!”吳涇被兩個強壯的戈什哈拖著就往外走,連聲高呼。
愛星阿等人已經聞聲趕來,見多爾袞要處決吳涇,也覺得有些不妥。說到底吳涇是地頭蛇,就算是強龍也不壓他,如果這時候殺了吳涇,漢官之中肯定又有異動。而且換個人接手就能查出炸王府的逆賊麼?
多爾袞正在氣頭上,誰敢上去勸?隻有蘇克薩哈仗著自己是睿王的親信,低聲吩咐戈什哈將吳涇先關在刑部大牢,等候發落。
吳涇得知自己不死,當然鬆了口氣,不過仍舊哭得殺豬一般,將一個懦夫的形象表演得淋漓盡致。
整個鄭王府很快因為爆炸引起的火災燒了起來,愛星阿作為步兵統領,帶兵趕到了王府,推倒了好幾堵牆,有用了水龍,方才將火勢控製住,沒一路燒到皇宮去。不過這樣的大事肯定瞞不過內宮。事實上順治就是被爆炸聲驚醒的,還親眼看到了火光,被嚇得著實不輕。
天亮之後,京師九門緊閉,滿城戒嚴,盤查可疑人等,清掃鄭王府“遺址”。然而讓愛星阿絕望的是,京師內外城中,四處都貼著大字標語,上書“屠滿鋤奸,光複大明”,而且還留了落款:大明魂。
這陰惻惻的三個字顯然是表明了逆賊的身份,都是死後餘生之輩。然而經過正月十三之事,現在京畿漢人,人人都可以說是“大明魂”!甚至跟著從遼東來到京師的包衣,也可以算是“死後餘生”。這個落款非但沒有給破除亂黨留下線索,更是激起了漢人同仇敵愾之心!
“家中但凡藏有紙墨筆硯者,就有亂黨嫌疑!先抓了再說了!”愛星阿宣布道。
北京是大明的首善之區,識字率本來就高。哪個街坊裏麵沒個識字的人?照這麼排查下去,也隻是比大海撈針略好一線。
雖然明知道這滿洲韃子突發奇想,但他手下的八旗兵可絲毫不覺得有什麼不妥。他們十分樂於執行這種抄家性質的任務,又可以讓錢袋更重一些了。
京師又迎來一陣雞飛狗跳。
吳涇被關進刑部大牢之後,消息在天亮時分傳到了家裏。
“夫人!老爺被關進刑部大牢了!”侍女在內宅中奔走,將噩耗傳給了還坐在床沿的家主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