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旭背對車廂,看著外麵緩緩移過的秋日風光,遠處冒出了嫋嫋人煙,地裏的莊稼看起來都比他以往見過的要精神許多!
恍惚間,溫旭突然想起新兵營訓導官說過的話:人都要吃糧,糧從哪裏來?地裏種出來的!隻有保住了咱們的土地咱們的老百姓。大家才能過上想吃啥吃啥的好日子!咱拚了命去打仗殺敵,不就是為了自己能吃飽,爹娘能吃飽,兄弟姐妹子子孫孫能吃飽麼?
——家裏的地夠爹吃用的了,我來當兵卻是要實現家族複興的偉大的理想。
溫旭心中提醒自己。
溫旭心中紛亂,隻是呆呆抬頭望著天,很快就發現身邊多了個人。
李苟換到了溫旭身邊,仰著頭看了半天,終於忍不住問道:“天上有啥啊?”
溫旭朝他笑了笑:“這藍天白雲還不夠啊?”
李苟嘟囔一聲,便要再換進去,誰知那個跟他換位置的貨郎硬是裝著睡著了,無論是馬車的顛簸還是李苟的推搡,都喚不醒他。李苟無奈,隻好跟溫旭一起當起了門神。到了天光漸斂,風涼颼颼地吹過來,激得李苟打了好幾個噴嚏,不住地向溫旭抱怨。
好不容到了晚上的落腳點,車夫用一車人的屎尿換到了免費入住的待遇,其他人則蜷在馬車裏、柴棚裏湊合過夜。
“大娘,我跟兄弟兩個沒處過夜,能行個方便不?”溫旭找了一家看似殷實的村民,敲開門,露出自己人畜無害的微笑:“俺們明早一定起來給您打水砍柴。”
那大娘看著這兩個壯小夥,心中膽怯。她不介意幫人一把,反正家裏就她與老伴兩個人,不缺地方打個鋪。
可是這年頭太不安穩,若是碰上賊人……
“大娘,俺們都是陛下的兵,您看這牌子!”李苟擠開溫旭,掏出掛在脖子上的兵牌:“看,大娘,這上頭還有我的號數。”
新軍穿州過縣,凡是買東西非但要給錢,還得給兵牌,讓賣家將兵號記錄下來,萬一有糾紛可以直接去營裏找到人。這看上去是約束軍紀的法令,同時也給新軍打下了好名聲。像這種位於交通要道旁的村落,都知道隻要看到兵牌就是陛下的人馬,絕不會做壞事。
果不其然,大娘額頭上的皺紋迅速舒展開來,請兩個壯小夥進屋,張羅著翻出被褥給兩人用。
溫旭沒想到當兵竟然還有這樣的待遇,對比曾經做二流子的日子,整天在外麵瞎混,被鄉鄰天天咒罵,簡直是天壤之別。那時候若是不小心落單,不被村民打死就算運氣了,哪裏會有人請他進屋過夜?
“家裏也實在張羅不出吃食了……”大娘遺憾道:“還有小半碗小米,要不給你們熬點粥?”
溫旭和李苟連忙道謝,卻沒有了答應大娘的款待,從包袱裏取出備下的幹糧自己啃了起來。
“大娘,那你家裏沒米,往後的日子……”溫旭喝著大娘端來的水,將幹糧吞咽下去,不由擔憂道。
大娘卻不擔心,爽朗笑道:“憑戶口就可以去村長那裏領口糧,這真是拖了陛下的福。原本眼瞅著就要餓死了的,好在陛下來了!如今村裏白養著我們,我家老頭還會些木匠活,日子也能過下去。”
“呦?大爺還會木匠活?”李苟聽了眼睛放光:“大爺,您會做橄欖球不?”
已經上了床的大爺良久方才出聲道:“聽說過,沒見過。”
李苟來勁了,上前道:“大爺,我給你尺寸,你給我做兩個唄?一個十文錢!”
橄欖球是用木質疏鬆的柴木,削出個橢圓形狀的胚子,打磨到不紮手就行。一個木匠隻要工具材料齊備,三下五除二就能做一個,就算是沒學過木工活的人,要想做也不難。
十文錢可以買一刀肉了。
老大爺自然不會拒絕這送上門來的生意。
天亮之後,溫旭和李苟履行諾言給老人家挑滿了水,劈足了柴。老大爺也做了三個橄欖球,李苟喜不勝收地給了三十枚大錢。因為兩人還喝了大娘煮的小米粥。
“這橄欖球到底是幹嘛的?”
車上,溫旭問李苟道。
李苟一拍腦門:“對!那時候你該是已經被關起來了。”
溫旭嘴角一抽。
李苟毫無知覺,興奮地給溫旭講起了這個陛下新近發明的球戲。從規則講到戰術,又講到了林林總總的戰例,說得是口沫橫飛。溫旭聽得津津有味,第一次發現這李苟也不算特別嘮叨,有時候說話還是挺有意思的。
不止溫旭聽得有趣,同車的人也有見識過橄欖球賽的,紛紛湊過來一起討論。頓時整個車廂裏瞬間就熱鬧起來,頗有相見恨晚的感覺。
溫旭從未見過這種球戲,隻是聽個熱鬧,看到眾人如此熱衷,更是激起了好奇之心,打定主意到了駐地就去見識一下這球戲。
“這球戲多久一次?”溫旭問道。
“正規的是十天一次,”李苟笑道,“打著玩的天天都有。”
天天都有?近衛一營的兵就天天玩球戲,也不用操練麼?
溫旭心中更加疑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