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蟲巢(2)(2 / 3)

方易:“……?”

到處都是這種東西,有什麼好玩的。他沒搞懂大大的思維。

估摸著時間差不多,方易在水果攤上買了一堆容英海和師母習慣吃的水果,和葉寒往教師宿舍區走去。

容英海一家人都住在宿舍區,不新不舊的房子,樓下的羊蹄甲樹邊拴著容英海騎了四十多年的坐騎,雖然很舊,但被精心地保養著。方易騎過出去幾次,哐當哐當哐當,到了球場隨便一放,甚至沒有鎖,結果也平安無事。方易打完球就和喬之敏一起到容英海家裏蹭師母的老火靚湯喝。喬之敏載他,他抱著個籃球坐在自行車後座,兩人邊說各種師母的拿手菜邊饑腸轆轆地奔赴溫暖的燈火。

走過宿舍區裏的一個路口時,兩人同時看到羊蹄甲樹下坐著一個人。

或者他很難稱之為人:他右臂從肩胛到手肘都鼓脹起來,上麵布滿各種大小疙瘩。意識到有人在注意他,青年轉頭盯著方易和葉寒。他臉上神情很自然,隻是那張臉上的皮膚像被撕過下來又重新貼上去一般,皺巴巴,邊緣參差。

“……這個,這個不是惡靈?”方易碰碰狗牙,狗牙一點反應都沒有。

葉寒看了青年幾眼。青年衝他笑笑,眼睛彎彎的。

“不是長得可怕的就一定是惡靈。”葉寒說,“這不是個看臉的世界。”

他轉而盯著郵箱看。宿舍區裏的郵箱是非常老式的那種櫃子,分了幾十個綠色的格子,各自帶著鎖,上麵貼著單元和門牌號。,每兩棟樓之間就有一個,葉寒抽抽鼻子,似乎聞到了什麼味道,循味走向了另一個方向。

方易徑直往容英海家裏去。他經過羊蹄甲樹的時候青年微微顫抖,似乎對方易有些畏懼。他抱著手臂往樹裏縮了縮,半個身子沒入樹幹,尖下巴被樹葉漏下來的日光照亮。

方易意識到他的五官有種熟識感,突然就想起他是誰了。

“容暉!”他喊出了青年的名字,“容暉,是你嗎?”

青年抬頭,驚訝地笑了:“你……認得我?”

方易一下就呆了。

他印象裏的容暉是容英海家中牆上掛著的那些照片,是會用極其認真的口吻跟喬之敏介紹《灌籃高手》最後一戰有多麼激動人心的活力青年。他絕對想不到眼前容貌破碎、一條手臂怪裏怪氣腫起來的青年會是容暉。

容暉死於一場持械搶劫案。夜間的校園僻靜處太多,流連著許多情侶和心懷不軌的人。他從校外回來,看到一個男孩子與歹徒搏鬥時被推入湖中,立刻衝上去試圖控製那個揮著刀刺向女孩的人。刀傷很深,脾髒破裂,回天乏力。

獨生子死之後,容英海和**人一夜蒼老。學生們不知如何安慰中年喪子的夫婦,又知道他們這位導師心理強大,很多安慰的話都顯得蒼白,隻好更加努力地完成課題,更加認真去調研,以這種方式來撫慰容英海。

方易也是這樣的學生之一。他和喬之敏常常跑容英海家裏,除了貪吃,也有為他的家增添一點人氣的想法。

“我是方易,你記得嗎?”方易問他。能和靈體溝通實在太棒了,他心想。

容暉盯著他看了半天:“我記得方易,但你和他長得不像。方易不是出事了麼?”

方易一時語塞。他剛剛太激動,忘記這件事了。

這是他第一次看到自己認識的人的靈體,而且形態令人不安。

“我是方易的親戚,來學校找過他幾次。”他立刻找出了個理由,“他給我介紹過你。不過你當時趕著去實驗室,估計沒印象。”

容暉確實想不起來,於是接受了方易的這個說法。

“你們是來看我爸的嗎?”容暉問。

方易說是的。他把自己從微博上看到容英海病情的事情也告訴了容暉。容暉點點頭:“謝謝你,你真是太有心了。方易出事之後我爸非常傷心,他一直自責當時是自己沒有看好方易。

“這是個意外。”方易很難過。

容英海將他從本科帶到研究生的這幾個學生都看作自己孩子,在容暉離去之後不到兩年,自己也出事了。這對容英海的打擊是巨大的。

“你們去吧,他剛回來。”容暉說,“我一直在這裏看著呢。”

方易猶豫片刻,問了另一個問題:“你出了什麼事?”

容暉的遺體告別儀式他也去了。“見義勇為”的綢布下是青年開朗大笑的照片。而安靜躺在白花黑絹中的容暉,容貌如常,並沒有任何缺損或發皺的痕跡。

“沒什麼事。人死了總會有些變化的。”容暉笑笑,皺巴巴的臉皮翹起一個角,“我沒有大問題。”

他的態度明顯有所保留。現在的方易對他來說隻是一個陌生人,容暉的戒備心很正常。方易也說不出“我可以幫你”這樣的話——真正的大師正像隻狗一樣在不遠處嗅郵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