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遺物(7)(1 / 2)

方易想起葉寒說這些惡靈少了某種東西,但他無論如何都看不出那所謂的“核”在什麼地方。

“它們暫時進不來。雖然帶著惡意,但也從未主動攻擊過人類。”葉寒掏出些棕色的粉末在空氣裏吹散,然後從他懷裏把廢柴拎起來,“肥貓我來保管,去看看你爹吧。”

廢柴在他手裏掙紮半天,發現敵不過,隻好乖乖消停了。

和張宏誌準備結婚的女孩子家中有些財力,因而一群人十分緊張地簇擁著張宏誌往鎮上的醫院去了,家裏沒什麼人。張媽在屋子裏戴著老花鏡縫衣服,看到兩人進來,抬了抬眼睛。

“做什麼?”

“張媽,我去看看我爸。”方易說。

張媽轉身從櫃上找出鑰匙給他,指指屋中走道的深處:“就在盡頭,去吧。他可能認不出你,你小心點,別被他抓傷。”

走道盡頭十分黑暗,頂上的白熾燈已經壞了,小窗裏漏下來的光線照亮一扇小門。門上掛著鎖,隻能從外麵打開。方易打開鎖,推門而入。

房間很暗,但並不小,唯一的光源是牆上的窗。窗前掛著簾子,遮去大部分光線,縱使白天也不見多明亮。

葉寒伸手在門邊摸索,打開了燈。

小房間中的一切在光線下無所遁形。單調的床,小桌小凳,除此之外再無其他東西。不知為什麼,方易霎時間想起自己看到的另一個房子。此時房中的男人佝僂著身體蹲在床上,正聚精會神地在牆上寫字,光線突然亮起也沒能打斷他的動作。

除了天花板之外,四壁和地麵都密密麻麻地寫滿了各種字,有大有小。方易看到牆上掛著一個裱好的相框,裏麵是一對年輕的男女。女人很美,男人英氣勃勃,兩人的麵目都隱約帶著方易的影子。他們腦袋相偎,在紅色的背景前笑得很幸福。相框周圍的牆麵上字跡特別密集,全是“方博君”和“章子晗”兩個名字。

走近之後他看到男人正在認真往牆上寫的也是這兩個名字。

男人寫得很認真,帶著一種熱情的虔誠。他將“章子晗”三個字寫得龍飛鳳舞,挺拔秀麗,寫完了又伸指去摸,很溫柔。

方易猶疑不定,小聲喊了聲爸。

方博君認出麵前的年輕人是他的兒子花了些時間。方易覺得他其實根本沒有認清楚,方博君一會兒衝自己喊“子晗”,一會兒又說“阿易”。

“他那天也叫我子晗。”葉寒說。

方易心想這很正常,他也許從葉寒剿靈的動作和氣勢上,看到了自己妻子曾經的影子。十四歲就在方家設下這麼厲害的守護法陣,這說明至少那個時候方博君和章子晗已經認識了。方博君知道章子晗的職業身份,應當也見過章子晗工作時的樣子。

他在小椅上坐下,看著床上蹲著的方博君。

方博君的情況很不好。明明才四十多歲的人,卻憔悴得如同五六十歲。他身上唯一讓人覺得有精神的唯有眼睛,靈活轉動,但總帶著一種詭異的緊張和慌亂。方博君放下手裏用了一半的自來水筆,盯了方易半天,開口問他:“你昨天還那麼小,怎麼今天就那麼大了?”

他比劃了一下高度。大概是一個五六歲孩子的身高。

方博君說了很多話,前言不搭後語,方易和葉寒理了半天才大概明白。

他是在方易五六歲的時候瘋的。說是瘋其實也不過是始終堅信自己的妻子沒有死,一直等著她回來,好說一句對不起。他還小聲告訴方易,家裏的人都是妖怪變的,要害他,水裏和菜裏都有毒。

“你對不起她什麼?”方易問。

方博君的表情突然就變了。他呆呆望著方易,片刻後眼睛一濕,流下淚來。

“你見到她了嗎?你跟她說了嗎?我要她,我一直都要她。”他哭得直抽搐,“子晗……子晗……對不起……我不應該信妖怪的話。”

方易聽不明白,想要再問時,方博君說的話越來越沒有邏輯。

“要有普世價值觀,我昨天去鎮政府那裏見到了一個女人,女人女人……女人頭發長,去年種的花生你吃了嗎?花生藤那麼長,所以一定要相信未來……”方博君絮絮叨叨,也不再理會方易,蹲在床上低頭拿起自來水筆,在床單上畫來畫去,又哭又笑。

葉寒拍拍方易肩膀:“走吧。”

方易默默站起。方博君的語序和邏輯混亂,已經是非常明顯的精神分裂症狀。他雖然無法和他再交流下去,但至少知道了方博君的失常和章子晗的死是有關係的。

他跟方博君說了幾句安撫的話,轉身要走的時候突然被方博君拉住了手腕。

“阿易。”方博君的眼神清明了許多。他塞給方易一本本子。方易拿在手裏,看到扉頁右下角用好看的字體寫著“贈章子晗”四個字。

“別忘記你媽媽的名字……”方博君的語氣裏帶了些哀求,“別忘記章子晗,你要記住。隻有你才能記住。”

方易心裏不知為何突然發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