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姑娘的歲數一天天的變大,雲天候是越看越著急。現在他每天做的最重要的事就是在來提親的人家裏挑挑揀揀,瞪破了眼珠子也要選出個最好的來。
鶴望蘭的腳扭得厲害,大夫說怎麼也要在床上躺半個月不能下來,剩下的靜養時間還不算在內。這陪雲天候相姑爺的重擔就壓在了鶴葶藶的肩上。
每日裏,她一練完了琴剛走出倚梅院,雲天候身邊的小廝總要過來一個請她去書房。雲天候也不是拿了一堆的畫冊讓她看,他就是在那喝茶聊天似的跟她旁敲側擊。
葶姑娘看話本時喜歡什麼樣的男角兒啊?葶姑娘喜歡文的還是武的,動的還是靜的?葶姑娘
姑娘長姑娘短,鶴葶藶耳朵都被磨出了一層老繭,一天天煩得很。
一到了雲天候的地界兒,她就捧了杯茶在那慢慢地啜,低眉順眼,眼觀鼻鼻觀心。雲天候問一句她就答一句,一句不超過五個字。
擺明了一副不樂意談論又不好意思說的模樣。
雲天候歎氣,說她不把自己的事上心。鶴葶藶也不反駁,就低著頭乖乖地應錯。
認錯是認錯了,下次來,還是這副事不關己的樣子。好像雲天候在這費心費力地是在給家裏的粉條相塊好吃的豬肉燉。
這比方打的不好,可她心裏是實實在在這麼想的。她不愛吃豬肉,也不想嫁人。
因為她這心裏,總有根羽毛在刮蹭似的,癢癢的,撓著她的心尖尖。
那根羽毛的主人她不知道名字。隻記得他又高又瘦,膚色白淨,眼神裏三分痞氣七分倨傲。可見了她,就化成了十分的溫柔。
他會做糖畫,會賣給她荷包,會把她丟了的墜子細心地找回來,裝進漂亮的小匣子裏。也不知是她太敏感,還是她真的猜對了,她總覺得,那個人對她很上心。
可惜她不知道他的名字。不知道他叫江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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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園的偏房裏,粟米正端著壺茶輕聲地喚著鶴葶藶,滿臉的無奈,“姑娘,奴婢都叫了您三遍了。這盒子可有什麼好看的,快收起來,奴婢的手都舉酸了。”
“那你便倒,誰攔著你了。”鶴葶藶皺皺眉,把輕撫著翡翠墜子的手收了回來,不高興地說她,“說我這盒子幹嘛?”
“您還真寶貝這玩意兒。”粟米把壺放下,將茶杯從她的手心裏摳出來,再斟滿茶,“攥著這杯子都一炷香了,您不會還不知道吧?”
桌麵上放著那日江聘給的那個楠木盒子,蓋子開著,露出裏麵的好景色。純白的鴨絨鋪了一盒底,上麵點綴著兩顆翠綠透亮的珠子,看起來分外清新養眼。
隻是那花兒早就蔫兒了,萎成了一小團,可憐兮兮地縮在一角。
自從那日在洗雲齋回來,鶴葶藶就再沒戴過那對兒墜子。她把那倆珠子都放進了匣子裏,沒事就拿出來摸摸看看。
粟米笑她這是怪癖,她笑而不語。其實,這是執念。她看著這匣子,就想起了那日傻傻地看著她笑的那個人。想起他,她便也想笑了。
可又笑不出來。因為他隻活在她的記憶裏,不知何時才會見,不知以後會不會見。
想著這個,鶴葶藶又忽的沒了興致。她把那匣子扣起來,推到一邊去,低頭看著手邊的茶杯。
她剛才太專注了,確實不記得手裏攥著個杯子。讓粟米笑話了。
杯裏茶葉上下翻飛,銀綠隱翠,卷曲如螺。茶湯清澄明亮,清香撲人,滿鼻的青葉氣。
鶴葶藶盯著茶湯看了半晌,倏地把杯子推遠。頗有些賭氣地看向粟米,“怎麼不是我的茉莉花兒?”
“啊?”粟米愣了一下,又笑著回她,“姨娘說這是侯爺新送過來的洞庭碧螺春,有花果香,更好喝。姑娘怎麼又小孩子脾氣了呢?”
“洗雲齋那日的花茶也好喝的。”鶴葶藶抿抿唇,默默把杯子移回來啜了口,小聲地嘟囔,“那茶還帶著甜味兒呢。”
“姑娘又在自個嘀咕什麼?”粟米撫著額狀似受不了似的歎了口氣,“您這是魔障了還是怎得。”
“要你管。”鶴葶藶嘟嘟嘴,站起身來,踩著繡鞋噔噔噔地往床邊走,“就你話最多,再囉嗦告訴姨娘罰你月錢。”
“姑娘就靠著這個嚇唬人。”粟米一點兒不怕,反而笑嘻嘻地跟著她往臥房裏去,然後便靠在門邊瞧著她翻床倒鋪地折騰,“呀,姑娘您這是藏什麼呢?”
“你”鶴葶藶氣急敗壞地把荷包往枕頭底下一塞,轉了頭就像說她兩句,沒想到竟是被突然進了門的傅姨娘給插了嘴。
“你們做什麼呢?要罰誰?又在藏什麼?”
藏的是荷包唄。去八寶寺那日江小爺廢了九牛二虎之力送出去的那個荷包。藕粉色,藥草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