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七(1 / 2)

傅姨娘本是上京傅家的正房姑娘,因著家道中落,父親早亡,這才屈身為妾。傅家雖是商賈,但論財力,當年也是上京排得上號的大家族。

傅老爺愛女如命,在傅姨娘身上自是最舍得花銀子。不僅吃穿用度要好,別的方麵也不能比大家裏的姑娘差。

是以,傅姨娘自小受到的教育都是頂好的,雖然家中從商,但也是個名門閨秀的樣子。無論才學樣貌還是通身的氣度,在傅家那樣的圈子裏,從來都是頭一份兒。

鶴葶藶從小就跟著傅姨娘學,琴棋書畫詩酒花,說不上樣樣精通,但也都能說上個一二。隻是對這佛學,她還真是一竅不通。

現在看著坐在她對麵的雲度大師,她隻覺渾身癢的厲害,怎麼坐怎麼不舒服。屋裏的味兒古樸好聞,濃濃的檀香。大師的神態也極親切,淡淡笑著,可以稱得上是和顏悅色。

雲度大師是曆了三朝的老和尚,今年年近九十,卻仍精神矍鑠。每日與眾僧一起念經頌佛,燒水砍柴,一樣不落。當今聖上都曾讚譽過他,說他是大尚第一活佛。

他現在眼角微垂,嘴唇上揚,一副安靜傾聽的模樣。粗糙手指間撚著大粒的佛珠,和藹而安詳。若不是沒了頭發穿了袈.裟,頭頂還有九個戒疤,就與府裏管家的八旬老父一般無二。

但鶴葶藶就是不舒服。她緊張,比雲天候考她背書作詩時還要緊張。手裏的那串小檀香珠都被捏得滑溜溜,沾滿了汗。

“大師?”鶴葶藶輕聲叫了一聲,有些羞慚,“我並不是很懂禪理,也說不出個一二,還望大師指點。”

“指點隻能化葉開花,可你現在連點枝幹都沒有,老衲該如何指點?”雲度大師的話說得中肯,卻更臊得鶴葶藶臉色通紅。

“若小施主有向佛之心,不如到了家中,得了空暇之時,隨意讀讀佛經,生棵佛根,再來和老衲坐佛論禪可好?”

“給大師添麻煩了。”鶴葶藶咬咬唇,雙手合十默念了句阿彌托佛,便起身欲走。

“小施主留步。”雲度大師揮手讓她再坐回去,自己則去香爐旁邊取了支簽筒,“監寺點了你,便是緣分。老衲一年隻與三位香客結緣,定要惜緣。來便來了,求個簽也好,老衲親自為你解。”

“大師,這這麼多簽子,我該如何抽?隨便選一支便好嗎?還是多選幾支?”鶴葶藶一手托著袖子,一手在簽上猶疑,“大師,我這是第一次來,不懂規矩,您教教我?”

這是個大簽筒,怎麼說也有個幾百根,密密麻麻看得她眼睛發花。

“小施主當真有趣。”雲度大師輕笑,“那你想求什麼簽呢?”

“我可以求根姻緣簽嗎?”提及這樣的事,鶴葶藶有點不好意思,她抿唇笑笑,又輕聲解釋了幾句。

“我今年該及笄,及笄便該成親。姨娘說姻親是頭等大事,可我們娘倆又都自己做不了主,一切全得憑天意。我有些擔憂。”

“自然可以。小施主快人快語,性子頗與老衲相投。”雲度大師也拈了袖子,另取了支小簽筒來,手指在眾多簽子的簽頭處遊走。

他動作極快,無需看上麵的簽文,便就都盲挑了出來。鶴葶藶數了下,共一百零一簽。

“請。”雲度大師將筒子往桌子的另一側推了推,“小施主隨心便好。”

鶴葶藶點點頭,將眼闔上,纖細的指頭在粗糲的簽頭上摩挲。過了幾個喘息間的功夫,她將手指定住,睜開眼。

香爐往外噴著煙,青煙嫋嫋往上升起,暈出朵雲彩的形狀。

“大師。”她把簽子抽出來,雙手遞過去。

上麵隻有三句話,寥寥數字。

佳偶耶?神仙美眷也。夫複何求?

淺顯的意思,無需雲度大師解簽,鶴葶藶就讀懂了大半。她蹙蹙眉,小心翼翼地問了句,“大師佳偶何在?”

“遠在天邊,近在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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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因為雲度大師這句模棱兩可讓人找不著北的話,鶴葶藶日思夜想了許多天,還是念念不忘地放不下。

她暗中將府裏的小廝護院挨個打量了個遍,卻是越看越心驚。

要是這樣的佳偶,她寧願老死閨中。

“姑娘,別想了,想得臉都白了。”調油敲了敲門走進來,往她手裏塞了個小糖人,笑眯眯,“府門口來了個走街串巷賣糖畫的,姨娘聽說了,就差人給您買了個,讓您沒事時舔著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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