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在洗筆池那遇見江聘已經過去了挺多日子,府裏還是安安穩穩的。也沒聽說哪個丫鬟被輕薄了,哪個屋裏丟了錢財珠寶,更沒有誰抓住了府外的賊人扭送了官府。
是以,忙忙碌碌之間,鶴葶藶早就忘了還有江聘這號鬼祟的人。更不知這隻鬼還在心裏牢牢地惦記著她,一天都沒忘記。
她每天忙於跟著各種先生學東西,還有在學東西的間隙給自己找樂子。忙裏偷閑,倒也快活。
故園裏,傅姨娘正在哼著小曲兒給花剪枝。
初夏的陽光挺好,不冷清又不熱烈,是最讓人覺得舒服的時候。何況大部分的花兒還沒落,春天的景色還沒全然過去,實在漂亮極了。
故園裏被傅姨娘收拾得花團錦簇,離得老遠就聞得見香。
鶴葶藶掂著腳尖從籬笆門那探個頭過來,正瞧見傅姨娘纖瘦的背影。她的發髻高高盤起,露出修長白皙的脖頸,專注著手裏的活兒。
“阿柴,咱們待會再過來,姨娘在院裏。”鶴葶藶悄悄退回了一步,跟著後麵的高壯丫鬟咬耳朵,“先”
“葶葶,怎麼不進來?”也不知是她的聲音太大,還是傅姨娘的耳朵太好使,她側了側頭,把剪子放下邁著步子走過來。
傅姨娘長得好,打眼一看就是個大家閨秀的樣子,眉眼間都透露著股溫柔的書卷氣,讓人瞧著就舒服。
鶴葶藶骨子裏的溫婉柔弱,是隨了傅姨娘。
“還不是怕擾了姨娘的活計。”阿柴識趣地蹲下,省的被姨娘發現,隻留著鶴葶藶在前頭衝鋒陷陣。她往前走了幾步撫上擺在紅木桌上的四季花,討巧地笑,“姨娘真是厲害。”
那是挺大的一盆,枝葉繁茂。明明是普通的花,可經了傅姨娘的巧手一琢磨,形狀竟是出奇的好看。
“葶葶的姨娘當然厲害。”傅姨娘也是笑,“別藏著了,把裙擺掀起來些,讓我看看你到底在藏著什麼?”
鶴葶藶咬著唇立在那裏,不願動彈。直到傅姨娘要親自動手去掀,她才著了急。匆匆提了下裙子,又快速地放下,絞著手指抵賴,“弄完了,事不過二。”
“歪理邪說。”傅姨娘瞪她一眼,往門口走了兩步去尋阿柴,“我記得今天陪你去上課的是阿柴,她人呢?”
鶴葶藶動作確實快,但抵不住傅姨娘眼睛尖。粉白的繡鞋邊沿上沾了泥巴,黑色的一點,遮住了上麵盛放著桃花的花蕊。
一看就又是去野了。今個不乖。
阿柴不敢抵賴,隻得低著頭湊過來。她長得又高又壯,明明從小到大都做著貼身丫鬟的活兒,卻偏偏給吃出了粗使丫鬟的身板。那胳膊粗的,一看就有使不完的力氣。
她比起鶴葶藶來就狼狽多了。前麵還好,腰背處卻有著一大塊汙漬,有黑還有黃。
“幹什麼去了?”傅姨娘坐在小凳子上,看著眼前的兩個丫頭。
“今個湖邊蘆葦叢裏有窩小鴨子生了蛋,我就帶著阿柴去看看,想畫幅畫送姨娘做壽禮。”鶴葶藶垂著頭,細聲細氣地跟她解釋。“但一不小心把阿柴推搡得摔了,坐碎了蛋。”
有個旁邊站著的丫鬟笑了聲。一陣涼風吹過,院子裏嘻嘻哈哈笑成了一片。
鶴葶藶攜著阿柴委屈地立在那,沒有話。
“胡鬧,我的生辰明明在半年之後。”傅姨娘板著臉拍桌子,“葶葶,你太不乖了。”
“喏”阿柴是個慫的,最怕傅姨娘生氣的樣子。這次,還得是鶴葶藶擋在前頭。
“既然你願意畫,就在日落前畫兩幅出來給我。坐碎了鴨子蛋,就每人給我抄兩份往生咒。”傅姨娘慢條斯理地說著,眼皮子不抬,“今個中午吃蛋花羹,你們倆的份,就免了吧。”
“喏”鶴葶藶癟著嘴,都要哭了。得了傅姨娘的首肯,趕緊挪著小碎步回屋去。
丫鬟們本還懼著傅姨娘陰沉的麵色,聽著這五花八門的懲罰,又都笑出了聲。
每次都是各種新奇的招數,二姑娘看著文靜,內地裏卻貪玩,從小到大為這個沒少受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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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時剛過了沒多久,陽光透過敞開的窗子灑進來,能看見細細的灰塵在空中跳著舞。
“姑娘,奴婢給您送好吃的來了。”粟米站在門口笑盈盈地喊人,“奴婢進來了?”
鶴葶藶還站在桌案前拿著小毛筆細細地描著畫兒,聽著這話不由咽了口口水,趕緊把人傳進來,“快點兒。”
粟米拿進來的是一大碟子的豆沙小饅頭,五彩繽紛的顏色,粉的綠的紫的都有,看得人眼花繚亂。上麵無一例外都點綴著三顆小紅豆,嬌俏可愛得緊。